“什么?”极度不满的两人,当下暴吼而出,同时也吓跑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
东翁懒懒地扬眉,“怎么,有问题?”都还没住进来就先砸他的生意……依他看,这两位恩人的后代最好是别认也罢。
“你要我与这女人同房?”余美人抢先发难,一手指着身旁的女人。
“为何我要与这家伙住一块?”君楠也不落人后,在他话还没说完之前,也将玉指指向他的鼻尖。
“因为……”东翁深吸了口气,再用力瞪向这两个有房住,居然还敢嫌弃的未来房客,“你们各只有半贯铜钱,所以你们各只有半间房,了解?”
“不成,我要住一间房!”
“我也是!”
“那就恕我有恩不报啦,两位慢走。”再乐意不过的东翁,马上挥挥手送客。
“你说什么?”一左一右,东翁的两边衣领,当下遭两人一同扯了过去,“你敢不报恩?”
整个人几乎要被扯过柜台的东翁,先是一派从容地拍开他两人的手,再一手指向他后头的顶上。
“不瞒两位,我这人呢,既不吃软也不爱吃硬。而这原因也很简单,两位若是有空,不妨抬头看看我身后挂的是什么。”威胁他?哼,也不去打听打听,他这老板干啥什么房客都敢收和什么生意都敢做?
他俩登时抬起头,看向上头高高挂着的那面皇帝亲赐的圣旨。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或有什么身分背景还是靠山。”东翁在他俩都瞧过那张圣旨后,先是以温和的口气向他们说明,接着,他两眼一瞪,也拉大了嗓同他们比声音大,“总之,地盘是我的,来到我这,那就得守我的规矩!”
气势顿时减少了大半的两人,只是无言以对地瞧着那张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间客栈里的圣旨,并且纳闷起眼前这位客栈老板的底细。
“哪,现下你们都给我拉长耳朵听仔细了!”东翁伸出手指指了这个后,同时也指指指另一个,“一贯铜钱,一间房。半贯,那就半间房。不住,拉倒!”开什么玩笑,就凭半贯铜钱也想占他家一间房?门都没有!
压根就不愿与另一人同住在一块的两人,皆静默站在原地不语,还不时以不服输的目光,狠狠瞟刺向对方。
“都不愿住?”东翁在他们皆不肯让步时,很大方地直接替他们下决定,“那好,丹心,送客!”最好是都给他滚,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少报两桩恩情。
“慢!”他俩忙不迭地各抬起一掌。
“嗯?”东翁抬高了下颔,以鼻孔瞪向他们。
“我住东厢房。”余美人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甩过头。
“我住西厢。”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君楠,也一脸埋怨地将头甩向另一边。
“成。”东翁爽快地两掌一拍,立即扬手叫来丹心,“她叫丹心,是这间客栈所有住户们的管家,日后不管有任何事都可找她。”
“雨位将军请随我──”款款向他俩行了礼后,丹心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了一半,却猛然住口,并为保安全地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东翁备感头痛地看着眼前像是天生就不对盘的男女,在摆平了居住问题后,接着他俩就将一手按在腰际所佩带的陌刀上,一副随时都想砍了对方的模样。
“呃,那个……”丹心在他俩都快瞪出火花时,怯怯地打破他俩之间的僵局,“两位将军?”不会吧?这两个都还没住进去就那么难伺候,要是住进去了后,那她往后的日子……
“带路!”他俩同时转过头朝她开吼。
丹心无奈地颔首,“是……”
另一道震天价响的音量,又再次轰轰烈烈地自本馆里头传来,不但打断了东翁的回忆,也让他再次哀悼起另一笔新添的损失。
打心底同情他的上官如意,一手撑在柜上,两眼瞥看向本馆的方向。
“当年在他们住进来时,你曾想过会有今日这种后果吗?”
深感后患无穷的东翁,沉痛地抚着隐隐作疼的两际,“我要能早料到,我打头一回照面就把他们给踢出去了……”
那两个恩人的后代,听说,他们祖上都是同一营的将军出身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同样都继承家业的他俩,也都任职于军中且贵为将军。对于他们的出身和职业,身为客栈的主人,他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啦,只是,都是军人世家出身的他们,每回吵起架来,可不仅仅是打翻天而已,军刀和兵箭等等暗器总是四处乱飞完全不顾人命就算了,最倒楣的是,那两尊破坏力超强的房客,每每只要离开军营一同回栈凑在一块,他们就开始在天字三号房里大打出手外加毁楼拆房子!
“你确定再这样下去,你不会亏本亏大了?”拨拨心底的算盘后,上官如意已大致算出那两个邻居这两日所造成的损失大概有多少。
东翁愈说愈想找张帕子抹泪,“岂只是亏……”全客栈里除了那个将他坑到无语问苍天的蔺言外,就属这两尊房客所花用的造屋费最是坑他的钱!
“我不懂。”她想不通地皱着眉,“既然他们两家水火不容,而他俩也都不想成亲,那当年他们的双亲为何要替他们指腹为婚?”
“听说……”东翁大大叹了口长气,“当年他们的双亲不但是同袍,同时也是金兰之交。”
“啊?”还有这种内幕?
他有些受不了地摇首,“为了让两家亲上加亲,所以他们两家才会指腹为婚。可谁晓得,就在他们指腹为婚后,他们两家居然就因为一桩鸟事而翻了脸,从此互不往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奇不已的上官如意忙凑至他的身边再问。
“一顿饭钱引发的惨案。”光是回想他就觉得实在丢人。
“……饭钱?”什么原因都猜想过,压根就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她,无言地呆了好半晌。
“对,饭钱。”东翁搔搔发,简单地向她解释当年的来龙去脉,“当初他们两家为了庆祝能够结为亲家,因此一道上了吞月城最好的饭馆庆祝,可就在酒足饭饱到了要会帐之时,他们两家皆抢着要付饭钱,抢着抢着,便抢起面子来了,而在抢完了面子之争后,两家也就顺道割袍断义翻脸绝交。以上,事情就是这样。”
“……”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结这种怨摆这种乌龙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两家子的人都蠢到家了?”东翁侧过脸,以没药救的眼神看着她。
“是满蠢的……”她僵硬地颔首。
东翁更是感慨不已,“每个人也这么认为……”住在吞月城里的人们,几乎人人都听过这件陈年老笑话。
下一刻,遭两人同心齐力两脚踹坏的本馆大门,歪歪斜斜地挂在两旁,自天宇三号房又一路打出来的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下,两人手上各持一刀,气喘吁吁地站在柜台前对峙着。
“一决生死!”余美人扬刀指向她大喝。
“求之不得!”君楠一刀砍开他的刀,也同意在今日就做个了结。
在他俩仍站在原地使劲地瞪着彼此之时,东翁边为自己倒了碗茶,边适时地问。
“哪,前面这两位互瞪得很用力的将军,麻烦请先告诉我一下,待会我该派人上哪去替你们收尸?”
“城郊的断龙山!”他俩想也不想地齐声答道。
“了解。”东翁不疾不徐地呷了口热茶,“请两位慢慢互相残杀。”
上官如意愕然地瞧着那两名邻居,在一把话撂完后,就争先恐后地冲出客栈直奔向马房,各乘了一匹快马,边骑边扬刀互砍地在大街上呼啸而过。
“这样鼓励他们好吗?”已经感到有点麻木的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东翁。
东翁反而白她一眼,“不鼓励他们我会更亏好吗?”最好是他们两个统统都砍死对方不要再给他回来。
她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说得也是。”
“你甭担心他们。”早已摸透那两尊房客个性的东翁,徐徐再道出一件她所不知的事,“反正他们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对方打个半死,再拖着对方去找十四巷的蔺言报到。”
其实当年在一开始时,他们并没有砍得像今日那么狠,以往有时君楠会放水,有时令美人也会放水,可到后来,被打得半死的他们,渐渐觉得放水的下场并不是很好,也因此就对对方愈来愈不放水。拜他俩所赐,替住户看诊简直就像在收黑钱的蔺言,常常可向他们两人收取高价的治伤费用。
上官如意愣愣地问:“他们……从不觉得这很矛盾吗?”这两人有没有搞错,既然都想杀死对方,那他们干啥还要救对方?
经过多年的教训后,相形之下,东翁就显得很能够接受事实。
“他们那两家子,都可以从上一代矛盾到这一代了,因此他俩之间对他人来说相当矛盾的事,对他们来说,那一点都不矛盾。”他才懒得管别人的家事,他只希望,那两尊破坏力超强的房客,能走一个是一个,能搬一双会更好,省得他三不五时就得花上一大笔修缮房屋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