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么紧急的情况发生在自己面前,梅仁爱已经顾不得刚刚何珂莲说的什么受过专业送医训练的鬼话,一把将她的身子抱起,快速奔向自己的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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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她的耳际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规律跳动。
咚咚……
啊~~又来了。
这个声音何珂莲认得的,这是……
心跳的声音。
小时候和爸爸出去玩,总是玩到她累坏了、够本了,靠在爸爸的身上睡着了,最后爸爸就会背着熟睡的她回家……
靠在厚厚的背上面,爸爸的心跳声总会不请自来地传到她的耳中。
这个声音就是爸爸规律的心跳声……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
在何珂莲的印象中,这个声音跟安心是画上等号的,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彷佛就像是再度回到孩提时代,她不再是个为了生活奔走的狗仔记者,而是一个小女孩,有父亲在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
她很想念父亲,那一段童年的时光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之一,高高的父亲总是温和又亲切,只要她开口,父亲没有一次拒绝她的。
「爸爸、爸爸,雪是什么东西?」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这样问着牵着自己小手的父亲,那时候她刚学会看故事书,对外国画册里面白色的下雪气候感到很好奇。
「雪就是天气冷的时候,天上会飘下来的一片片白色的东西哟!」
「那我能看到吗?在哪里可以看得到?」她十分兴奋,拉着父亲的手迫切问着。
「可以啊!等妳长大一点,我就带妳跟妈妈一起去看雪……」
她是父亲的小公主,父亲是她的骑士,然而现实却常常会让人的美梦破碎,父亲来不及实现跟她的约定就撒手归西,所有的欢喜也都只能随着记忆一起锁在心房里。
她从公主的角色沦落成平民,最后变成了这茫茫人海中汲汲营营为了五斗米折腰的灰姑娘。
唧~~
梅仁爱狂踩油门,越过了好几个红绿灯,也不管有没有交通号志,一心只想赶快把他身边这个陷入昏迷不醒的何珂莲送入医院,免得这个小麻烦真的在他的车上「挂」了!
他第一次觉得台北怎么会这么大?交通号志怎么会这么多?马路上的塞车问题怎么会这么严重?医院怎么会这么、这么、这么的远?
这个女人真是天生的扫把精!
他跑新闻这么久了,还不曾因为跟监话题人物而受过什么大伤,现在遇上这个女人,什么不可能发生的意外都发生了!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就是,这个女人还有点职业道德,护住了他的相机。
「爸……爸……」就在梅仁爱力拚台北杂乱的交通之际,躺靠在侧座的何珂莲突然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喂,妳醒了啊?」梅仁爱转过头看着她,然而何珂莲却没有理会他。
该不会真的撞坏脑子了吧?
怎么会叫他爸爸?那天还叫他色狼咧!
「我……不要看雪……我只要……你回来……陪我……」何珂莲紧闭的眼角突然闪过一阵晶亮,一颗泪珠缓缓滑落。
看到她眼角的泪珠,梅仁爱的胸口突然一紧,突然间觉得她再怎样都还是个女孩,刚刚背她的时候,感觉很轻,就像是只轻盈的鸟儿,不抓牢她,似乎就快要飞起来了……
女孩子都这个样子吗?
不,一想到吠点的铁娘子总编施真真,在截稿日期时候成为女魔头的模样,梅仁爱就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但是他看到这个惹祸精的眼泪,突然觉得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啊!
他是在想什么啊?
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重要时刻,梅仁爱加足马力,说什么都得快点把这个惹祸精丢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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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原本应该是上班族下班的巅峰时间,外头的车阵此起彼落地放送着各种喇叭声、引擎声;金黄色的夕阳余晖穿过树群,再落到吠点办公室的落地窗上,一个一个不完全的光影交织成了温暖的印子,不过里面却仍有人坐立难安,正在敲打着键盘。
吠点的总编施真真一面飞快地审着下礼拜要用的几篇稿子,一面不时的将头抬起来看时间。
喀嚓……
一听到门口有些许的动静,施真真连忙站起来,啪答啪答地往门口奔去,很快地打开门,却扑了个空,见不到任何人影,刚刚的声响只是晚风吹扰罢了。
还没回来!
施真真的眉头锁紧,心中忐忑不安,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梅仁爱可是吠点杂志社里身手相当不凡的跟监记者之一,通常跟拍这种事情约莫到了黄昏时候,就该看到他凯旋而归了。
这次跟拍王立委的CASE有这么难吗?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影出现?
喀嚓……
就在施真真不停担心的时候,突然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正是梅仁爱。
「嘿!你总算回来了。」施真真三步并作两步,刚刚的担心全没了,快速奔到他的身旁,急急的问道:「怎样?王立委偷情的画面拍到了没?你晚回来了,害我担心是不是跟拍被揭发……」
「有……全部在里面,很顺利。」梅仁爱指指自己的手提袋,有气无力地说着。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办得成。」施真真没注意到手下爱将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像这种已经有了伴侣,却还要出外打野食的臭男人,这个王立委平日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就看我们这一期吠点,把他的假面具给揪下来!」
相对于施真真的兴奋,梅仁爱的反应似乎过于冷漠,他虽然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但是他的心情却没有从这次的任务里抽身出来。
他还在想着刚刚那个背着的小小纤细的身子,虽然那个惹祸精说话总是夹枪带棍,但是……
但是她的眼泪……
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完全表露出来的,梅仁爱自己是这样,所以他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出了社会后,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面具愈戴愈多,就是因为害怕以真面目示人,会让自己受更多的伤。
刚刚在送那个惹祸精上医院的时候,为了要替她填写基本资料,不得不翻开她的皮夹取出她的身分证,结果却不小心看到父母栏上,居然都已经被用黑线画去!
那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这个惹祸精为什么在昏迷的时候会说出那些话;人在昏迷或是睡着时,总是会卸下身上所有的防备,这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她会在昏迷的时候说出那些话,必定是真的很思念她过世的亲人。
她和他,原来都是孤儿啊!
梅仁爱一直很渴望有家庭,这是因为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家庭的温暖。
他好想体会一下什么是一家团圆、和乐融融的感觉;想要体验每天回家以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吃着老婆煮的爱心饭菜,看着孩子们讨论着学校的趣事……
幻想自己能得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但是天生就是孤儿的他并不是最可怜的,因为老天真正残忍的手段是给了你亲情的温暖,又在瞬间将这些平凡简单的幸福给抽去。
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反而不会懂得失去的痛苦。他突然可以理解那个惹祸精在每一次见到他时,总是会全面武装。
「仁爱!仁爱?」就在梅仁爱沉思之际,施真真站在他的面前,举起手来挥啊挥的。
「嗯……啊!我、我在听……」他连忙回过神来。
施真真狐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我在听妳说话。」
「胡说!你刚刚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铁娘子的功力发威,交扠着双手问道:「如果你刚刚有在听我说话,那你就把我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唉!施真真真不愧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事。
「说吧!有什么事情困扰你?」施真真问道,属下不专心,上司就要开导解惑,免得公事耽搁不用心。「你说说看,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帮得上忙?
如果跟施真真和盘托出他之所以心不在焉的关系是因为死对头喵爪的女记者,施真真不抓狂才怪!
但是不说又不行,因为施真真是个爱追根究柢的女人,不说她的疑心会更强烈,于是梅仁爱只好轻描淡写地说:「总编……妳有没有曾经对一个人恨得牙痒痒……后来又突然冒出一种怜惜之情的经验?」
他故作轻松状,走到一旁的饮水器拿起杯子准备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