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飞对这个年纪比他小五岁的堂姑姑实在无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在家里待着,任谁也没想到她为了被强迫去相亲这种应酬式的事件,居然觉得人格被看轻而引发一连串出人意外的抗议。
搬出来住,不和家里联络就是她严重抗议的表现。虽然最后她还是被“微服出巡”的小侄子——左云飞给找到了。
“叔公为了你的出走每天都暗自叹息哩!"
“我老头才不会这样。”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她那个天塌下来都能处之泰然的爹会叹息,这根本是骗人!
"那我爸呢?他因为帮你介绍而亲事害你出走,每天都私下懊恼不已呢!”
“放屁!”她很不淑女的斥道。
她那个年纪大得当父亲都有剩的堂哥会懊恼?作梦再等个八百年,等到重回冰河时期吧!”
“那我爷爷呢?”
“阿伯是大老狐狸哩!”这些人,她再了解不过。“他们总把我当芭比娃娃、珍妮娃娃看待,随便就要我往东往西,什么都要听他们的,我偏不。”她看来有些许得意。“我就是要搬出来让他们找不到;我就是要偏不结婚,当个快乐的单身贵族,怎样?”
她孩子气的挑衅着左云飞。
左云飞心中思量:怎样?要不是她是姑姑,他非把这个小鬼吊起来打一顿不可,还怎样哩!欠打。他只好开始和她讲道理。
“就当吃顿免费的饭嘛!”他诱之以利。
她别过头,仰望天空,“饭很难吃。”
“那当作看戏,看一群人演出相亲记给你看。”
她斜睨他,十万分不服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去演给我看?要看相亲记还不如在家看‘殉情记’。”
谁要是想诱劝她相亲好,在她眼中立刻成了匪谍,罪不可赦。
左云飞丝毫不受她嘲讽所影响,依然自顾自的嘻嘻笑,“长幼有序。你是姑姑都还没结婚,我不能比你早结婚,太失礼了。”
“失礼个屁。”左婷婷说不赢人,眼看着要居下风便“见笑转生气”开始没风度。
“嘎!新年新希望,别忘了。”他立刻提醒她。
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她也很快念了二句:“新年新希望,新年新希望。”
左云飞不禁心疼起这个小姑姑。虽然她脾气不好,处事也濒临怪异边缘,不过她真的是个天真又善良的好女孩。虽然她常像现在这样口出些粗鲁的话,但却不影响她的本质。
况且,她的新年新希望至少五年没有变过了,那就是:不要乱骂人,不要用脏话骂人。
左婷婷突然正经八百的看他,“云飞,我想我的新年新希望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了。”
“喔!为什么?”他其实想笑,真能达到才是怪事。
她扳起手指认真的数,“我呀,常忍不住爱骂人,脏话又常脱口而出,这样怎么能完成我的新年新希望呢?”
他性感的扬眉,“那就更改希望好了。”
"呃 ? ” 改希望?年已过大半,眼见下个跨世纪的年都要来了,还改希望?“改什么?”
左云飞假认真的帮她想着,“做家庭主妇好了。”
“我不要!"她大吼以示抗议,“我不要。”
左云飞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安抚性的劝慰她:“想想,当家庭主妇多好,每大可以睡到中午,看看电视,翻翻书报杂志;下午逛街晃晃或牵狗散步,还可以回来午睡;傍晚只要准备晚餐,吃了饭惬意一晚,又可以舒适的上床睡觉。这么好的新年新希望,不错吧!”
左婷婷听得一愣一愣的。哪有那么好的事?这云飞好像在唬人!
她拿怀疑的小眼睛瞄着他看,满腹疑问。
“相信我。”他拍胸脯保证,“想想看,你妈、我妈,还有老头儿他妈,不都如此?”
她想想也觉得似乎如此,“可是她们都活得太没有尊严,一生都被老头子们管得死死的,半点自由都没有。”她想想似乎原样比较好,“我看我还是别听你胡说八道,我的新年新希望还是别骂人好了。”
“哎呀!”他开始用激将法,“千篇一律的生活,日子里还有没有春天呀?当家庭主妇也不错,至少有人赚钱供你挥霍,老公整天忙事业没空理你,你还可以享有极度的自由哩!"
“真的吗?”她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从小就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左婷婷毕竟涉世未深,再加上她离家出走这半年生活虽然拈据,但始终有个左云飞这大金主在当她的提款机,她哪知人间疾苦?
“老头儿他老婆不都如此?”
她叉腰间:“老头儿他老婆是谁?没大没小。”
左云飞顿时有口难言。
老头儿的老婆——他祖母,他妈、及她妈——他的婶婆。这……他可是在帮衬她呀!
这下他也有些小小的赌气,开始把今天自己来的正题说出:"婷婷 ,我下个月要到大陆出差三个月……"
“啃!”她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了起来。
左云飞一走,真正没人管她,她终于可以“真正”的追求独立生活。
“喂!”左云飞忍不住吼她,"我 这一走,就没人来给你嘘寒问暖,没人来给你晨昏定省哩!”他开始认清婷婷忘恩负义的真面目。
左婷婷仍然难掩心中的欢喜,她快乐地道:“你去、你去,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可以自立自强的,没问题!”少个人在耳边碎碎念,真令人愉快。
左云飞难掩心头失望落寞的情绪,“原来我如此不受欢迎,人活到此真是一种悲哀。”
左婷婷此刻才管不了他的惺惺作态。
“你去呀,人要学着自立才会长大,多些磨练也是好的,对你有帮助。”
左云飞此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诉不得。要学独立,该长大的人是她才对吧?该受点磨练的人也是她才对吧!婷婷是不是揽错对象了?
他的满腹惆怅,终究不敌左婷婷的欢笑鼓舞。由此可知,她多么渴望自由的气息。
想到此,他的心也不禁沉重起来。
左婷婷中午用完餐准备回办公室,心里仍记挂着即将赴大陆的左云飞。
说真的,虽然她才是长辈,是云飞的姑姑,但始终是云飞在照顾她。小学时每天牵她上学,又每天带她放学,连她考试都要云飞为她考前大冲刺。
更重要的是,虽然云飞始终是老头儿们的同志,但在她离家出走这段时间,他不但替她找到工作,也替她找到合适的住处,更是她7-EKEVE全年无休的保姆。
少了云飞,好像有些怪怪的!
她的脑袋中出现暂时性的空白,浑浑噩噩的进了电梯。
电梯中只有她和一个看来相当体面的男人。
她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好面熟的人哪!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忘了该留点儿给人探听,左婷婷居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认真的端详起来,而且大有愈看愈有趣的态势。
在被近乎赤裸的目光探究后,再迟钝的人也该有所感觉了。
湛见弘摹地抬起头,望见一对清楚晶灿的眼眸,这女孩儿说不上漂亮,但就是格外吸引他的目光。
四目交对的瞬间,两人心中闪过同样的念头:好面熟的人呀!
仿佛有一股强大电流流过似的,两人身体同时震了一下——
电梯突然停住不动了!
左婷婷立刻陷人恐慌之中。
黑暗中,连备用电也失去作用;但湛见弘却仿若知晓她的恐惧,仅一步之遥,他伸出援手。
不假思索的,她救命似的拉着他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按下电梯中的紧急通话钮求救后道:“停电了。”
“停电。”她恐惧更甚,“怎么办?我们要被困多久?"
他安慰性的捏捏她的手,轻柔的告诉她,“别担心,电来了就可以出去。”
"那还要多久?”
“这……”他怎么会知道?他也是受困者呀!
见他不回答,左婷婷咬着唇想哭的靠墙蹲坐下来,一种无助感在她心中蔓延。
好像有神通似的,湛见弘也挨着她坐了下来,扶着她的肩安慰她:“没事的,小停电罢了。等电一来,安全人员就会把我们救出去。”
她扁着嘴,似乎有山洪爆发的迹象,“我好怕。”
也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一股柔情涌上他的心日,湛见弘再次柔声安慰这个陌生的女孩:“别怕、别怕。”
他的话好像有抚慰作用般,左婷婷真的没那么害怕了,但她依旧紧挨着他,抓紧他西装一角,生怕他突然消失般。
在这种危急时刻,为什么会不由得全心相信并且依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左婷婷自己也深深纳闷,只是直觉上就好像可以信赖他似的。
一阵奇妙的静默开始横亘在黑暗的电梯中。
左婷婷和湛见弘都被这突然的停电给电得昏昏欲睡。
朦胧中,好像有马匹声嘶力竭的呼啸着,哒哒的马啼声从远而近……
“费莫……费莫……你等等我呀!”
暗黑的电梯中好似电影正上演,出现了一前一后的骏马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