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者以眼神暗示同伴注意周遭变化,自己抽出靴中小刀,朝一株结满红果的大树迈进,就在刀面要切下果实的梗子时,一声凉凉的提醒自顶上传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蠢到摘下它。」
黑衣人一惊,倏地窜起杀气,落至地面站稳。「什么人?」
身后同伴不约而同提起长剑,弓起防备。
一条深蓝色的衣袖垂下枝头,紧接着一颗脑袋瓜子探了出来,朝树下六名黑衣人挥手打招呼。
来人有张眉清目秀的俊脸,笑咪咪的看着这群全身上下黑不拉几的陌生人,「一个好心提醒你,想让你保住小命的人。」
嘴里嚼着对方大费工夫想偷取的樱桃,他吃得好不开心,顺带「噗噗」吐了两粒果核到黑衣人脚边。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樱谷?」不是说这里是血魔煞的地盘,怎会有男人在?
树上的男人两手一摊,像听见笑话般,嘴边的笑容更大了。「真有趣,作贼的居然还理直气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他问才对呀!
「你到底是何人?跟那女魔有何干系?」为首的黑衣男亮出大刀,步步为营的上前,他示意两名手下,先摘取目标物回头交差,树上怪里怪气的男人由他应付。
「女魔?哦!是指恩人姑娘吧?说起我跟她的关系可深了……」语未竟,树上男人剑眉揽起,摇头叹气,「慢着、慢着!我说各位蒙面大侠,你们也太性急了吧?先瞧瞧那牌子上写了些什么呀!」
警告:此樱谷之一草一木皆为樱谷主人所有,误自取,否则视同盗窃,格杀勿沦。
可惜有人就是视那警告于无物,「刷刷」挥下两刀,砍下两丛树叶,弄了一地落叶不说,还带走两大串沉甸甸的樱桃,教人看了直心疼。
「是你自己找死,我不想管了。」树上男子已经叹不出任何气来。
那是他去年特地做的标语,用来保住窃贼们的小命,也不知怎么着,现行天下间的侠客都不识字吗?一个个枉顾警告,自寻死路,恩人姑娘一趟趟外出教训那群偷儿,看得他也挺替恩人姑娘喊辛苦,干脆下回他做张画贴在旁,有图做说明,该看得懂了吧!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是谁?」黑衣男霍地顶气一跃,站定在枝头上,锋利剑首直指对方咽喉。
「这位黑衣大侠,我好意提醒你,你不爽也别对我动刀动剑呀!我既没拦着你,也没不让你采樱桃不是吗?」两手高举,一袭朴素蓝布衣的陆遥知,黑瞳中带着讨好的笑意。
笑话,他又不懂武,才不会笨到以命来挡呢!人呀,活在世上是要动脑呀!像他,就懂得利用最佳时机,既然他们不听劝,他也甭客气了。
摘下一把鲜艳的樱桃,陆遥知无视对方的杀气,一脸幸福地嚼了起来,边吃还不忘边在心中数数儿。「别说我没提醒,恩人姑娘最宝贝的就是这片樱桃树,你动它一粒,恩人姑娘就会从你身上索讨一样东西回来,可能是一根手指,也可能是一只眼、一条胳臂,这样你们还要继续摘下去?」
嘴里说着恐吓的话语,却又大刺刺的在他们面前吃起樱桃来,实在古怪,但他的话仍起了恐吓作用,几名黑衣人的动作渐缓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动作快一点,迟了王妃生气,小心康王爷要你们的脑袋!」黑衣男斥喝一声,扭过头来,瞪着仍吃得不亦乐乎的男人。
「你同那女魔是一伙的?」
「什么女魔,人家好歹是个姑娘,有名字的。」虽然至今他仍未问出来。
「从你话里便可能得知,你跟那血魔煞绝对脱不了关系,既然被你见着,我绝不留你活口!」才说完,大刀随即劈落。
树上男子一个翻身,跌落地面,按着屁股抗议道:「你还真砍呀!我又没碍着你,连说说话都不行吗?」
又一锋利的刀劈来,他抱头迅速一闪。
对方来真的,这会儿,他不得不拉高嗓子喊救命。「恩人姑娘呀!快!有人要偷妳的樱桃啦!」
「闭嘴!」
怕他惊扰到女魔,黑衣男正欲往他脑袋上落刀,几片薄叶如小刀般射来,制止了他的攻势。
黑衣男心中一震,下一瞬间用上乘轻功跃离地面。
陆遥知则趁隙滚到安全的大树后,不着痕迹将手中未食完的樱桃往角落一扔,再将果核踩入松软泥土之中,湮灭证据。
「大家快撤!」不过眨眼般的工夫,黑衣男便带着手下及两袋樱桃,消失在绿林里。
一个远比樱桃树还要引人注意的女子,伫立在红绿交间的树丛下,冷颜中有着蓄势待发的怒气,杏眸恶狠狠瞪着遭人连枝砍断的樱桃树。
「是康王爷的手下,一共砍了两株带走,我猜是想回去种植。还有他们零星也摘了两大袋,总数嘛……」他在数上多加了个十,「我仔细数过,一共被劫走两百一十三颗。」依照以往的方式,他将自己吃的数全都加诸在别人身上。
她赏他一记足以冻死人的视线。「你就眼睁睁看着树上的樱桃被劫。」
「我……我有大喊救命呀!」他无辜的道。
「那是在你性命垂危的时候,一开始,你并没有通知我,却任凭他们动手!」
他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有刀耶!我小命一条,哪敢做什么抵抗?要是被他们划上几刀,妳想日后还有谁能替妳看顾这片樱桃林?」
湅无心脸色更凝,脚跟一旋,朝那六人逃遁的方向迈进。
「恩人姑娘,妳要去教训那群偷妳宝贝的人了吗?这次会去上几天?」他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上前,「十天好不好?别去太久,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很孤单耶!等妳回来,咱们晚上烤小鱼吃好不好?」
火红身影并未停留下来,但他确信她已听进了他的话,且一定会在十日当日回来。
「恩人姑娘,是康王爷下令要他们采的,不采脑袋就得搬家,这群人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不相干的人妳就放过他们吧!反正……」他总爱在她身后这么念念念,潜移默化也好,适时提醒她,减少她的杀孽。
「闭上你的嘴,别想改变我的想法!」身后跟着吵人的麻雀,湅无心不得不停下脚步,斜睨着他,撂下警告,「以后偷吃完,记得擦干净你的嘴!别再让我发现下一次,不然,我让你没机会再见到日出。」
「咻」一声,湅无心的倩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陆遥知摸着自个儿嘴角,盯着手指上沾着的颜色看,恍然大悟地「呀」了一声,明白嘴角边的红渍已露了馅。
原来恩人姑娘早发觉自己偷吃了呀!
嘻嘻,她还是一个样,脾气冷冷、表情冷冷,嗓音也冷冷,甚至常爱出言恐吓他,但恩人姑娘对他仍是心软,她根本不是传言中的女魔头嘛!
趁她走远,陆遥知捡回方才抛到角落边的樱桃,一边吃一边在翻土挖了个小洞,把吐出来的果核收集起来掩盖在土底下,黑眸有意无意飘向一旁四堆略微隆起的小土堆。
既然偷吃都无事了,那先前埋的这些果核,是不是也可以坦承了呢!
两粒黑珠先看看这头四小土堆,再眺望西端那头……嗯……这一年战绩颇可观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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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的无聊日子终要结束了,陆遥知肩上扛着抓鱼用的木竿,手舞足蹈朝小溪迈进。
今天恩人姑娘就要回来了,他准备好要大展身手,烤出一条金黄色的脆皮鲜鱼,记得那日她吃了一口,晶亮的眼眸中有着小小的惊讶,他便知晓她喜欢了。
穿梭在樱谷外的迷竹里,苍翠欲滴挺拔嫩竹,郁郁葱葱,他哼着小曲,享受这片纯然的宁静,怱地脚步一顿,曲子中断,他听见有人呼救。
循声而至,就在岸边不远处的峭壁上,他见到一幕惊险景象,一个持弓的猎户,下身悬空在土质松软的崖边,仅靠两手死抓着一颗微突在峭壁上的小岩石来支撑。
「救命呀!小兄弟,快救救我,我就要往下掉了!快撑不住了!」因追一只野猪,他来到不熟悉的深山处,迷了两天路,在又饿又昏的情况下,一脚踩上松软的土石,就落入现在的险况。
「你等等!我想办法救你!」陆遥知一双眼四处搜寻,除了手上的竿子外,根本毫无东西可让他支撑对方身体。
「小兄弟,你还等什么,快拉我上去呀!」
「我……不能呀……」陆遥知着急了。
「小兄弟!我快……撑不住了!」
陆遥知心急如焚,蓦然,一条垂在崖边古树粗枝上的藤蔓入了他的眼。
有了!「抓牢它,我拉你上来。」用长竿将藤蔓勾了来,扔过去,「对,就是这样,我这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