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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娜走进屋内,温亭劭放下手上的笔,问道:「妳来瞧我什么?」

  她皱眉,听不懂他的话。「问什么啊,就是来看你。」

  他微笑。「现在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我没瞎,你笑什么?」

  「没什么。」与她说话老像鬼打墙一样,怎样都绕不出来,他转个话题。「身体都好了?」

  「都好了。」她轻描带过。「我瞧见街上贴着牛丸的画像,你把牛丸画得太好看了。」她走到他桌前。

  他没应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后才道:「我要你给我画一张。」

  她的要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

  「你不想画?」她不高兴地瞪着他。

  「如果妳想要画像,街上有很多……」

  「就要你画。」她霸道地说。

  他静静的瞧了她一会儿,而后说道:「妳坐着吧,我画。」

  见他顺着她的意,她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生气了?」

  他勾起嘴角。「我气什么,不过就是画张画,拿张椅子放在前头。」

  她背过身拿椅子,嘴角漾起笑,摆好椅子后,她忽然觉得不妥说道:「今天不画了。」

  「为什么?」

  「我今天这件衣服不好看,头饰也不好看。」她懊恼地摸摸发饰。「明天再画。」她应该穿戴更好、更漂亮一点的。

  他微笑。「今天先画脸吧。」

  她想了下,忽然又高兴起来。「好,先画脸,要好看。」她叮嘱一声。

  「坐好,头偏过去一些。」他开始磨墨。「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真的吗?」他知道她有时会把汤药倒掉,想到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阵烦躁涌上,不期然地他又想起元纪赫的话语……利害关系吗?

  「嗯。」沃娜点头后连忙转个话题。「我作了梦。」

  停了一会儿后,接着又道:「梦见你背着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跑,要你停也不停。」她顿了下,想着该怎么说。「跑啊跑的,然后你太笨了掉进一个大洞里。」

  他扬起眉,对她的梦起了点兴趣。

  「我就骂你了,要你停你为什么不停,你不说话也生着气。我要你说话,你硬着嘴不说话,我一气就拿石头丢你,不小心丢中你的头,你就流血了。」

  他等着她说下去。

  她却不说了,美眸盯着他。

  「怎么?」他出声问。

  她转开脸。「我来瞧你的头是不是破了。」

  他望着她不自在的侧脸,一语不发,可嘴角却扬起了笑,她虽是个悍姑娘,不懂汉人女子的温柔,可她的行为,她直率不加掩饰的话语却让他心动。

  但这心动……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画,他如何心里有了她后再去娶王娇?

  之前他曾想过虽然他娶王娇是有目的的,可他也会尽到照顾她的责任,两人就算无法鹣鲽情深,可至少也能相敬如宾、夫妻有义。

  他在王娇面前一直是温文有礼的,情绪也从没起波动,他相信她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他富有心机、戏谑的另一面,更不可能见到他发火,偏偏沃娜却能将他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其他性格引出。

  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她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妳得把头转过来我才能画。」他拿起笔。

  她先偷瞧他一眼,见他蘸墨没看她,她才转过头。「你笑我吗?」

  「因为那个梦吗?」

  「嗯。」

  「我以前做过一样的事,所以没资格笑妳。」他在纸上勾出她如鹅卵的脸型。

  「你打了谁的头?」她一脸好奇。

  他浅浅一笑。「我作的梦跟妳不一样,我梦见自己被杀了,醒来的时候还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一下。」

  「谁杀你?」她立刻问。

  见她一脸怒气,他说道:「妳的眉头拧在一起画出来可不好看。」

  她一听,立即摸摸眉心。「谁要杀你?」

  他描绘她弯弯的柳眉。「在梦里看不清他的脸。」

  「下次你看清楚,我替你报仇。」

  他勾起笑,抬眼瞧着她义愤填膺的脸,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好了,别说话,作画得专心。」

  坐不到一会儿,她捺不住性子问道:「你画到哪儿了?」她忍不住想起身瞧。

  「坐下。」他好笑道。「耐心点,才刚画而已。」

  「真慢。」她没耐心地动了下。「得画好看。」

  「大人。」另一名长随在门外喊了一声。「您有访客。」

  沃娜不高兴地看着站在廊庑上的人,很不高兴被打扰。

  「谁?」温亭劭问了一声。

  「说是您的亲戚,姓翟,翟治临。」

  温亭劭停住笔,顿了一会儿才道:「带他到留梅堂去,我一会儿就来。」

  「是。」长随走了开去。

  「弟吃零,那是谁?」沃娜立刻问。

  原本皱着眉的温亭劭听见她的话语忍不住笑开。「是我姊姊那边的……反正就是亲戚。」他起身。「妳在这儿等会儿。」

  「我不喜欢等。」她不高兴地说。

  他来到她面前。「这个人我一定得见。」

  她还是一脸不悦。

  他弯身在她噘起的唇上亲了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沃娜的嘴角弯起,心里泛着甜,怒气消了大半。

  他一离开,她马上起身去看画,画上的女子柳眉杏眼,额庭饱满,果然像她,她高兴地噙着笑。

  等一下得告诉他脸要画大一点,这样才瞧得清楚是她,想到这儿她心底忽然有些难受。

  她坐在椅上,撑脸凝视纸上的自己,她要他作画是希望以后如果她死了,他能瞧着她的画像,偶尔想着她,她也高兴了。

  她体内的毒发作得愈来愈快,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发现纸上忽然有了水滴,她气愤地抹去眼泪,她才不要他偶尔想着她,她想跟他在一起,每天每天都抱着他,亲他的嘴。

  说不定她走了以后,他立刻就忘了她去找别的女人……心一阵刺痛,她难受地喘口气,生气地抹去掉个不停的眼泪。

  她要去问他,问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把她忘了,如果他说是,她才不哭,她要用毒粉泼他,让他哭。

  第8章(1)

  翟治临听见足音时转过身,温亭劭微笑入内。

  「大哥怎么来了?押运吗?」虽然翟治临早已将漕运交给儿子翟玄领,但他自己还是大江南北的押运,并没有因此闲赋在家。

  毕竟翟治临才近五十,身体也还硬朗,现在退下是嫌早了些。

  「怎么到了京城也没捎封信回家?」翟治临没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将话题导回温亭劭身上。

  「想等事情都办妥了再写信,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温亭劭朝外头唤了一声,示意给客人上茶。

  其实以年纪而论他都能做翟治临的儿子了,就连翟玄领──翟治临的长子,都大他三岁,可辈份上他却得称翟治临大哥。

  「我原本要到徽州看你,途中遇上熟识的人,说你一个多月前就到京城了,而且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温亭劭不想解释目前一团乱的情况,只是点个头,退婚一事只有他与王府知道,至今未走漏风声。

  他锐利地看他一眼。「这事不用跟家里商量,也不用知会一声吗?」翟治临沉声道,若不是京城的友人一见面就恭喜他,他还不晓得有这件事。

  「我正打算修封信回去。」

  翟治临盯着他的笑脸。「是宰相的千金。」

  「是,大哥一直都知道不是吗?」这婚约已经多年了。

  「我以为你过些日子会自己想通取消婚事。」

  温亭劭挑了下眉毛。「大哥为什么这么认为?」

  翟治临深思地看他一眼,问道:「因为她是宰相的千金才娶的?」

  温亭劭依旧笑笑的。「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心里在盘算什么?」

  「我不明白……」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翟治临严厉地盯着他。「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复仇要适可而止。」

  温亭劭没说话,只是摇动扇子。

  「杀死你全家的盗匪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全都血债血还,你可是亲眼看到的。」

  「幕后……」

  「幕后的指使者也死在大牢内。」他再次截断他的话。「你还想追什么,还想查什么?」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当年所说的幕后指使者是个知县,可他在好几年前查出其实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另有其人。

  那人位居高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以他一个九品知县是动不了他的,所以他才想藉由联姻来让自己的官阶升得更快。

  「什么是你该做的事?」他反问。

  温亭劭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着转了话题。「姊姊呢,最近还好吗?有一阵子没接到她的信了。」他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收到姊姊一封信,但这个月却没收到半封。

  翟治临忽然沉默下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温亭劭嗅到不对劲的气氛。「出什么事了,姊姊……」

  「她忽然说要回杭州一趟。」翟治临说道。

  「回杭州,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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