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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个主妇,就算和社会脱节又有什么关系?”阿美不以为然。”我又不想出去和那些女强人们争强斗胜。”

  “但是——阿美,你明不明白一件事,如果你和社会脱节,也表示和我的距离愈来愈远。”他忍不住说。

  她呆怔往了。好半晌,才又惊又怕地说:

  “我只想做好主妇、做好太太、好妈妈,我不觉得和你有距离,真的。”

  “是你不去感觉,”他叹口气。“阿美,你不觉得我们愈采愈没有话说了吗?”

  “不——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你太忙、太辛苦,回家之后我只想你安静、体息。”她张惶地说。“并不是没有话跟你说,真的。”

  “那——好吧!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他说。

  阿美的脸变得有点苍白,她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

  “哲人,你——可是对我不满意?”她颤声问。

  “不。没有不满。”他叹息。”你是好太太,这是肯定的。只是——阿美,我更希望你能了解我。”

  “我了解你的。哲人,你怎么会以为我不了解你呢?我们这么多年夫妻——”

  “这不是多少年夫妻的问题,”他坦然望住她。”阿美,你可知道我心中现在想什么?”

  阿美语塞。只能怔怔地望住他。

  “你不知道,是不是?”他又叹息。”我实在很想现在跟你谈一件事。”

  “一件事?”她仿佛自问。

  “是。一件事,——一个人。”他又说。他已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她本已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眼中的光芒突然间凝聚起来,非常戒惧。

  “一个人?!”她重复着。

  “是的。这件事我想讲好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哲人深深地吸一口气,给自己找寻更多的勇气。“我希望大家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讲。”

  阿美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请不要讲,讲了我也不懂。我说过,我只是个最平凡的家庭主妇,除了家事,我什么都不懂。哲人,请不要讲。”

  “阿美——可是我们不能抹杀一些事实,无论拖多久我们总得面对,总得设法解决。”

  “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哲人,我并不妨碍什么,是不是?我从来不妨碍什么。”她说。声音是空洞而无奈的,很令人不安。

  “不是妨碍不妨碍的问题,”哲人几乎是硬着心肠。“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做的事该负责。”

  “你可以负责,真的,我不反对。”

  “但是——”

  “我可以让出名分,但是——请勿让我父母、亲戚知道,我怕伤他们的心。”她说。她并非不明白、不知道。

  “阿美——我对你和孩子一样也会负责。”

  “我知道,也绝对相信。”她立刻点头。“我什么都不介意,只是在我父母和亲戚面前,我需要一点面子。”

  哲人再也不能说什么了,是不是?阿美的要求是这么低,只要求不让她父母、亲戚知道。但是——如果给可宜一个名分,不可能瞒得过阿美的父母、亲戚。

  这是个难解的难题。

  “对不起,阿美,我无意伤你,可宜也是,”他垂下头。他怎么有脸再正视阿美呢?阿美那么大方、那么好,所有的错都在他。“但感情的事——”

  “我明白。”阿美立刻说:“我是个传统旧思想的女人,我只知道要对丈夫好、忠于丈夫。也许我不懂爱情——哲人,我实在抱歉。”

  “阿美——”哲人连头也不敢抬了。

  “我们可以悄悄办手续,别让父母、孩子知道,”她又说:“只求你维持表面上的一切。”

  他沉默无言。

  表面上的一切不就是现状吗?若只维持现状,他何必求她?

  “我——要搬出去往。”他终于说。

  她立刻惊惶起来,好像天都要塌下来。

  “你不再回来?你——哲人,怎么行呢?孩子们问起我该怎么回答?还有父母——”

  “我会回来,会见他们,但是——我希望能给可宜一个家。”他说。

  “哲人——这太残忍,”阿美流下泪来。“可宜的一个家,那么我这儿呢?我不能让父母看见——你知道的,我本人并不介意——”

  “阿美,我很抱歉。”他的心又软下来。阿美完全没有一丝错处,他怎能对她处以极刑?“我现在心也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让我们保持原状,好不好?”她含泪望着他。“我愿意去律师那儿签字离婚,但要维持表面上的一切。”

  “这——对大家有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哲人,”阿美诚恳得可怜。“做了这么多年你的太太,我没有犯错,一个没有错的太太——我的父母是老式的人,怎么想呢?”

  哲人无言。是。那对善良的老人家怎么想?他们把惟一的女儿交给他时是托付终身的,他怎能那么残忍?

  是!太残忍了。

  “去休息吧!”他扶起她。“事情——慢慢再商量,你知道,我绝对不想伤害你。”

  然而——伤害早己存在了,是不?

  仇战果然红了。

  他说是运气,事实也是。他这种型的人只有极端,红与不红两个可能,不可能半红不黑的浮沉。

  ☆☆☆

  电视台跟他签约,唱片公司替他出唱片,夜总会请他演出,一下子把他的生活完全改变,每天有许多人包围着他,他的生活也由无所事事变成忙、忙、忙。一个野兽派的歌者,大家都这么叫他。

  然而什么叫“野兽派”?没有人去研究,报纸上这么写着大家就这么认同,观众、听众是很奇怪的,他们接受一些创新得甚至不通的东西。

  宿玉看着报纸忍不住笑。野兽派的歌者,他能吃人?是不是他永远戴着那副墨黑眼镜或夸张得离奇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她也讲不出。只是,每见他在电视上出现,或在报纸上看见他的照片,她都心悸,他太像之浩了。

  就快下班,可宜的电话来了。

  “我来接你,5点半在你公司楼下。”可宜愉快地说。

  “有什么好节目?”

  “仇战请客。他说谢恩。”

  “谢恩?与我有什么关系?宿玉有点迟疑,或者说有点莫名的不安。

  “如果他不是那么像英之浩,我们不会注意他、发掘他,他没有今天。”可宜有大条道理。

  “时光倒流几百年,谢恩哦。”

  “5点半,请准时。我不想被警察告我阻碍交通。”

  收线后,宿玉再也做不了事。不安变成紧张,她要见仇战。

  但是仇战——她骂自己莫名其妙,她断不会把仇战当之浩,她有足够的理智,为什么要紧张?

  她去为自己冲杯咖啡,又去洗手间打个圈,一定要消除这个紧张,她不要自己莫名其妙。

  5点半到了,她站在办公室大厦外,果然看见可宜和哲人的车缓缓驶来。

  仇战不在车上,宿玉松了一口气。

  “要谢恩的人呢?去了教堂?”她故作轻松。

  “他自己去。”可宜眨眨眼。她今天看来假特别,仿佛喜气洋洋,格外神采飞扬。

  “平常下了班好像没有半条命似的,今天为什么?”宿玉忍不住问。“不是为了谢恩宴真把自己当上帝了吧?”

  可宜嫣然一笑,颇有神秘味道。

  “到底什么事?又想算计我?”宿玉提高警觉。“你们也约了韦天白?”

  “小人之心。”可宜摇头。“仇战又不大认识天白。”

  哲人轻轻咳一声,也带着那种朦胧的喜悦说:

  “我们租了一层楼,想不想先跟我们去看看?”

  宿玉呆怔半晌,他们租了一层楼,那表示——表示——啊!他们终于着手解决他们的事了。

  “太好了,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她叫起来。

  “别急。已在半途中。”可宜回眸望她。

  “怎么事先一点也不告诉我?我可以帮忙。”宿玉说。

  “一切现成。朋友的房子,他们移民,租给我们,连家具都不用添。”哲人说。

  “这该叫作水到渠成?”宿玉打趣。

  “也该是时候了。”哲人说。

  “可宜给了你压力?”宿玉故意说。

  “但愿有压力。是我自己觉得拖得太久,心里不安。”

  “罕有动物。”宿玉拍他一下。“现在有良心的男人不客易找到。”

  “与良心有什么关系呢?”哲人说:“爱懂嘛!”

  “难得看见哲人这么风骚,吃错了药?”宿玉笑。

  “下定了决心。”哲人把车停在一幢大厦外。“上去看看我们的小巢。”

  那是一层一千呎左右的楼,麻雀虽小却样样俱全,而且布置精致,颇见心思。

  “朋友夫妇下了功夫装修的,舍不得卖,正好租给我们,互相有好处。”哲人欢欣地说。“看,满不满意?”

  可宜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她惊喜地四下张望,一间房一间房的探头进去。然后,她的笑容更甜更美了。

  “怎么样?满不满意?”哲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好漂亮的房子,可是——”

  “只要你喜欢这房子就行了,其他的不必讨论,”哲人挥一挥手。“我不要你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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