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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天亮时,她仍未合眼,原因简单,哲人设有回来。班却是要上的,最后的退路是:好在她还能供养自己。

  回到办公室,情绪非常低落,精神也不好。几个手下见到她都觉奇怪,他们心目中的女强人怎么变了样子?可是谁也不敢问,她的威严还在。

  借故去哲人那儿望望,原来他也来上班了,还忙得十分起劲,有点浑然忘我。她没有跟他招呼,悄悄地退出来。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感情占了女人的全部,但男人还有事业,事业才是男人最重要的一环。

  昏昏沉沉地做完一天的工作,在哲人还没有找到时她就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处,她要好好地想一下。

  她总不能等到哲人告诉她“我要回到阿美和儿女身边”时,才想到去路吧!

  不是自私,谁都有权先为自己打算。

  仇战在酒廊中遇到已喝得半醉的可宜,他好意外,为什么不见哲人,而可宜一个人在喝闷酒?

  “我能坐下吗?可宜。”他问。

  “啊——你。”可宜醉眼望他。“坐,坐,我们一起喝酒,今天就我和你。”

  是有什么不受吗?仇战想。

  “我陪你喝酒。”他说:“哲人呢?”

  “他——我一天没见着他了,可能在公司开会,可能在医院陪女儿,谁知道呢?”

  “他女儿病了?”

  “脑膜炎。大概已过了危险期,否则他不会安心上班。”可宜举一举杯。

  “发生了什么事吗?”仇战十分关心。

  “事?没有,没有,你想到哪儿去了?翡翠呢?你没有约她?”

  “几天没见到她了,”仇战有点无奈。“我约她三四次,她才应一次约,不知道为什么?”

  “你喜欢她?”

  “她是个极特别的女孩子。”他想一想说。

  “怎么特别?沧桑?永不展眉?爱情执著?永远猜不透?”可宜笑了。

  “我说不出特别在哪儿,她的确给我特别的感觉,”他说:“有时候她呆呆地望住我,眼睛里充满柔情幽怨。有时候又好冷,仿佛我是个陌生人。”

  “你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你像之浩。”可宜又笑。

  “真的那么像?”

  “骤眼望去简直是一个人,尤其是冷漠和遗世独立的神情。”

  她摇摇头。“看真了,你比他健壮、粗犷些,他却风流潇洒。”

  “冷漠的人怎能潇洒?”

  “他就是这样,矛盾中自有统一,很有魁力。”

  ☆☆☆

  仇战思索一阵,很小心地说:

  “我可以问——她和英之浩以前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说好呢?”可宜喝一口酒。也许是有点醉意,她失去了平时的谨慎。“裴翠和之浩认识时她才16岁,是她的初恋,刻骨铭心,不可代替的那种。然而之浩是个浪子,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的世界,不容任何人侵犯,包括翡翠。而且之浩好赌,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他们之间是爱恨交缠,分又不能,不分也不行。弄到后来之浩远走美国,终于——发生了那件事。”

  “被枪杀?到底怎么会发生的?”

  可宜叹一口气,神色黯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和难处,有些事也是天注定的,人也无能为力。”

  “能否说详细些?”

  “问翡翠。她是当事人,她最清楚,”可宜放下酒杯。“你问她或者她会告诉你。”

  “我不问。除非她自动告诉我。”他也很好强。“现在——我不知道她当我是哪一种朋友。”

  “我也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可宜说:“她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甚至我也不能真正了解她。”

  “谁又真能了解谁呢?”

  “对了,谁又真正能了解谁呢?”她摇头。“我真的相信这句话,真的。”

  仇战凝视她半晌。

  “可宜,你不开心?”

  “是。我很烦,所以我来喝酒。喝酒当然不能解决问题,总比独自坐在家里面对四堵墙好。”

  “你生哲人的气了?”

  “不。没有。不关他事,又不是他错。令我烦的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和矛盾。”

  “你这么聪明也会矛盾?”仇战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早该已接受事实、面对事实,而且你一直做得极好。你的开朗洒脱呢?去了哪里?”

  “针不刺到肉不知道痛,”她苦笑。“不能每件事都以洒脱对付。这件事我洒脱不起来。”

  “哲人知道?”

  “我不想给他任何压力,他太忙,压力本已够重。我怕再加一点点他就承受不住,垮下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他问。他眼光十分有智慧。

  她呆呆地望了一阵,突然间眉头就展开了,酒也清醒不少,人也精神起来。

  “你说得对,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她反问。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希望一切美好。”

  “美好的定义每个人不同,我也希望美好。”她笑。”今夜登台吗?我陪你去。”

  “我打电话让经人来。”他站起来。

  “不,”她阻止他。“说好了只是我们俩,今夜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总要见他的。”

  “是。但决不是今天。”她肯定地说。

  “好吧!惟一的条件是你不能再喝酒。”

  “像个老人家。”她摇头。“没有人陪当然只能喝酒,有你在我们聊天。”

  “时间还没到,我们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没有哲人,没有翡翠。”她立刻声明。“否则我立刻走。”

  他只好坐着不动。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问:

  “其实一开始——你想过和哲人的将来吗?”

  “没有。”

  “怎么突然在意起来?莫非女人非要经过结婚一关不可?洒脱如你也不能免俗?”

  “我没有想过结婚。”她仅直觉地说。

  “那为什么情绪低落?”他反问。

  她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想过结婚,有没有结果、能不能完全属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儿女、阿美是他们,他是他,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呢?

  她钻进了牛角尖。

  “想通了吗?”他凝望她。

  “谢谢你,真心的。”她伸出手跟仇战握一握。神情也大为好转。“是不是女人容易小心眼?”

  “也不是。你该有倾吐的对象。”

  “你呀!你是极好的对象。”她仰起头来笑,尽复平日风采。

  “现在介意我打电话叫哲人或宿玉来吗?”他笑。

  “不介意。我们习惯叫她jade或翡翠,你偏叫宿玉?”

  “我习惯叫人名字。而且我觉得翡翠不像她本人,她是玉,她是我们中国的汉白玉。”他说。

  “见解颇特别,讲给她听吧。”

  “我不讲好听的话给女孩子听,没这必要,”仇战摇头微笑。

  “我只讲真话。”

  “对每一个女孩?”

  “对我喜欢的。”他说。非常坦朗,非常光明正大。

  她点点头,忍不住再点点头。

  “去打电话吧!”

  仇战去了5分钟后回来。

  “哲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你,”他笑。“他会立刻赶来。”

  “他没去医院?”

  “他已回到你们的家里。”他说。

  那“家”字令她心头一阵温暖,下意识地溜出了笑容。

  “翡翠呢?”

  “她不在家。”他很苦恼。“不知真不在或假的?”

  “让我去试试。”她义不容辞。

  不到1分钟她回来,摊开双手作无奈状。

  “真的不在。下了班没回过家。”

  “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只能肯定不是跟天白在一起,”她说,“我也打电话问过天白。”

  “他怎样?灵之回他公司了吗?”

  “没有。看来这次闹得很僵。不知结局如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他说。

  “我叫了天白来,你不反对吧?”

  “当然不。”他停了一下。“只是宿玉不知去了哪儿?”

  “你真爱上了她?”她试探地问。

  “我想是的。”他肯定地点点头。“我没恋爱过,没有经验,但是——我心里、脑里时时都想着她、念着她,想时时刻刻面对她。”

  “你完全不介意她比你大4岁?”

  “我完全没想过,这根本不是问题,主要的是她的人、她的感情。”他说。

  “如果你追她,肯定要花很大的力气,她很固执,有她自己的原则。”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用力地点头。“她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个吸引我的女孩。”

  哲人匆匆推门而入,直奔到可宜面前。

  “我以为你逃走了。”他凝视她。急过,担心过,害怕过,但现在眼中一片深情。

  他这样的人也有这么稚气的时候,竟说这种话。爱情。

  她微微一笑,充满了满足、安慰。

  他坐在她旁边,立刻紧握了她的手。

  “下次不许吓我。”他说。

  “你真害怕过?”她反问。

  “昨夜不能回来,我歉疚至今。”他万分真诚。

  “她是你女儿。”她重重握一握他的手。“你若完全不关心、不爱她,我对你还有什么信心?”

  情不自禁地他吻一吻她的面颊。

  天白也赶到了。今夜看采,他显得特别沉默和烦乱。他真烦乱吗?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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