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姐,放得很高呢!”亭碧手里拿着线轴,拉拉放放好不忙碌。有事丫头服其劳,说是放风筝,其实夜子不过是看现成的而已。
夜子身影轻快的跑来跑去,不一会儿便与身边一大群女子融在一起,忽隐忽现。
远处的楚君珑看得眼花,便找了块干净的草地施施然坐了下来。
这样明媚的春光,这样快乐的下午,原本该是放松心情的好时候,只是他一坐下来,两道好看的眉却皱在了一起,他又想起了朝政,想起迫在眉睫的变故。经过数年的潜心安排,甄漠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属于相国一系的官员不断被皇上与他连手罢黜,而甄漠也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正下断的设法相抗。
争端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明朗化,以甄漠的为人,绝不会轻易屈服退让,那么,甄漠肯定会有所行动。
或许,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渐渐陷入沉思当中,因此他并没注意到,远处夜子的身影似乎消失得久了一些。
她已经离开了亭碧,离开那一块放风筝的草地,走入一旁的树林。
树林外春光明媚,树林内却是昏暗阴冷。轻轻颤抖着,夜子站在一个男子的背影之后,面容苍白。
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束细软的发丝。
这是娘亲的发丝,她一看便知。所以,她只能照着那个取来发丝的小女孩指引,来到这树林中。
“你来了?”男子转过身来,赫然是甄漠。
“是的,父亲。”夜子低下头,声音干涩。
“股无法抑制的担忧,正在她的心底泛滥开来。
她担心,甄漠会对娘亲不利。
更担心,甄漠会逼着她去对楚君珑不利!
“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他一向不多说废话,那束发丝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知道,父亲是说,娘亲现在还活着,不过她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要看夜儿听不听话。”她静静的回答,强忍着颤抖。
“她虽是你的娘亲,但也算是我的人,你以为我会对她怎么样?”他微眯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是刺探,也是深思。
“是,父亲,夜儿失言了。”真是万分可笑!如果真把娘亲当他的人,那娘亲还会毁去绝世容颜、变做痴呆女子,被当作操控她的筹码吗?
夜子唇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嘲讽,但因为她低着头,所以他看不见。
他脸色稍缓,抬手将一样东西递向她,“拿去,三月十八,戌时之前,我要它在安南侯府的书房里出现。”
甄漠手中是一块金色方牌正在闪闪发亮,看大小模样,竞与那块免死金牌差不多。
只是,牌子上的花纹与内容却是截然不同。
它的花纹是九龙翱翔、祥云缭绕,当中还雕着个篆体大字——楚。
九龙,是唯有天子才能用的吉祥圣物,而九龙环绕着一个楚字,那是代表什么?
楚、姓、天、子!
“父亲!”震惊的抬眼,夜子瞪着甄漠,全身冰凉。
这金牌若是出现在安南侯府,可是能够灭尽楚姓九族的啊!而他把金牌拿给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是把这金牌舆免死金牌掉了包,再“凑巧”被人从书房中搜山口,那么不但安南侯府会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就是出自楚氏的太后也免不了受到牵连。
好一招栽赃陷害、斩草除根的毒计。
“还不拿去!”他冷冷低喝,脸上现出不耐。
“父亲!”夜子猛的屈膝跪下,肩头不停颤抖。
她不能拿,绝不能拿!
拿了,楚君珑会死,朝廷也会天翻地覆。
“怎么,嫁了人,就忘记亲爹娘了吗?”甄漠冷笑,牢牢的盯着她,那目光中何曾有半丝半毫的亲情。
“夜儿……不敢。”微弱的应声,她五内俱焚。
生她养她、相依为命的娘亲还在他的手上,如果现在不接,恐怕转眼之间娘亲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可不敢奢望,他对娘亲会有丝毫的留情。
步履不稳的站起身,她终是颤着手,接过了金牌。
“很好,你走吧。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他满意的冷笑,抬头望着天,再也不看她一眼。
在他心中似乎有十全的把握,这块金牌会发生作用。
“是。”把金牌收入怀里,夜子神情木然的转身往林外走去。
娘亲还在甄漠的手里,她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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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树林,阳光与欢笑扑面而来,夜子犹如定进了另一个天地,要不是金牌还沉甸甸的贴在怀中,她几乎要以为方才只是一场恶梦。
“小姐,你跑到哪儿去了?书得奴婢急死了!”亭碧举着大风筝,语带责怪的跑过来。
“嗯,没去哪里。”她茫然拾眼,轻声回答。
“小姐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累了吗?”亭碧细瞧夜子的脸,皱眉道:“完了,小姐这个样子要是让侯爷看到,肯定会怪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听者有意,夜子立时意识到,她不能拿这个样子去面对楚君珑。
不然的话,恐怕他马上会逼着她询问,而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嗯,是有点累,过会儿就好,你不用担心。”努力安定心神,她笑了一笑。
“这才对,我们走吧。”亭碧满意微笑,伸手拉住了夜子。
出来这么大半天,也玩够了,该是回安南侯府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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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三月十八……
今日拿到金牌已是三月十五了。
还有三天三夜,她能够做什么?
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天幕,夜子身着单衣,却感觉不到春寒料峭,她的心已经比冰还要冷了,又怎会怕这点夜风?
楚君珑在里面安睡,可是她睡不着。
娘亲到底在哪里?她好想求楚君珑派人去救出娘亲。
可是现在甄漠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恐怕打草惊蛇只会害了娘亲吧?
而安南侯府中肯定也有甄漠的眼线,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她与楚君珑去郊外踏青,更不会安排与她在树林里见面。
她该怎么办才好?屋里沉睡的男子,是她今生今世最深的爱恋,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去害他。
可是娘亲……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仰首向天,夜子闭起双眼,泪水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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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
傍晚酉时,正是楚君珑回府的时候,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夜子都会开开心心的迎接他回来。
“咦,怎么今天你的脸色不太好?”楚君珑不是粗心的人,所以她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昨天踏青回来后,她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总带着一丝阴郁。
“嗯……有吗?如果有,那就是夫君对我还不够好.”她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往他怀里蹭去。
他抱住她,笑道:“那要怎样才算好呢?一直这么抱着你吗?”
“当然不是!只抱着怎么够呢?夫君要爱夜儿一生一世才够。”喉头有些酸涩,夜子伏在他胸前,借着闷闷的声音来掩饰。
“一生一世?你的要求还真高呢!”他又开始逗她。
她不依的撒娇,“夫君好坏!看夜子等一下怎么对付你。”
“哦?不用等了,现在就对付吧。”挑眉一笑,他开始动手。
“等等啦!人家还没准备好呢……”她连忙红着脸跳开,心中的羞涩终于把忧愁冲淡了一些。
“你没准备好?”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脸蛋,楚君珑很可惜的摇摇头,“那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说到这里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回来,钟情阁里早就摆好了满桌子好菜,今天却是空空如也。
她眨眨眼,回道:“夫君,今日带夜儿到外头去用膳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他和她平日都是在府里吃饭,还没怎么在外头吃过饭呢。
“好,那你喜欢吃什么?”虽然有点讶异,但他还是点点头。
“嗯……我喜欢清静点、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夜子提出要求。
“好。”这个要求再容易不过了,他一定会让她满意。
而京城里最风雅、最别致的酒楼就属福德轩,虽然平时总是高朋满座,但只要他安南侯一句话,要个清静的雅座哪有什么问题。
福德轩的布置别出心裁,是在偌大的园林里建造一问间都隔很远精致的亭子,供给食客们清幽的用餐环境。有建在平地上的、有建在小山上的、还有建在水面上的,一座座隔开老远,一点也不怕被人打扰。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楚君珑夹起一筷美味小菜,往夜子的碗里放去。
他们选的是座建在小山上的亭子,坐高望远,将附近的景色一览无遗,而且他们望得到别人,别人却望不到他们。
“嗯,挺好的,就是多了个人.”她不急着吃,只是向亭外侍立的人影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