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就不能笑一下吗?我们是代替老爸来打点人际关系的,不是来树立敌人。”郝韫礼端过一杯香滨送到他面前。他们带来的伴,郝姑妈、两位婶娘,全躲到餐桌旁去大快朵颐了,可怜三位大男人想什么,要什么都得自立自强。
郝家的老太爷,郝枢启一手创建的“郝氏企业”在商场中也是赫赫有名,不过他的个性也同样出了名的怪,在他三十八岁那年他慎重召开记者会宣布退出社圈,从此,任何晚宴、聚会都由三个儿子代为出席。
他此举也不是为了培养接班人,而且三个儿子做三种工作,没人愿意接掌家业,他也不在意,只能说他是厌倦了应酬,随便找个借口推拖罢了。
至于郝韫然、郝韫礼、郝韫霆三兄弟,因为老爸从不干涉他们的工作,民主到近乎放纵的教养态度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投桃报李之下,老爸偶尔的偷懒,三兄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算了。
“谢谢。”郝韫然接过酒轻咂一口,满腹的忧虑依然拉垮了唇角。
“老哥,干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老三郝韫霆清俊的脸上漾着一抹邪气的笑,两条手臂搭在大哥肩上。
“失恋啦?”
郝韫然漆黑的眼瞳更加黯淡,双肩低垮得像随时会散掉。
郝韫礼和郝韫霆相对一望——难不成给他说中了?
“哎,大哥……”郝韫礼尴尬地搔搔一头短得根根直坚的头发。“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对不对?”
“二哥,主要的是下一句:‘何必单恋一枝花?’”从事写作工作的郝韫霆忍不住纠正道。
郝韫礼一把揪住弟弟的领子。“你找死啊?敢捉我错处。”
郝韫霆突然伸出舌头,在郝韫礼的拳头上一舔。
“啊!”郝韫礼惊叫一声,跳离他一大步。“你这个恶心巴拉的死家伙,看我怎么教训你?”他拳头一扬就想揍人。
郝韫霆却忽地抱住他的脑袋,将之转往郝韫然的方向。“二哥你看,大哥的神情怪怪的。”
“哪里怪了?”郝韫礼顺着他大哥的眼光往前看去一条似曾相识的身影顺利夺走了他想要揍人的欲望。
郝韫霆掩着唇好笑。他这二哥是有名的狂狮、怒狮,惹到他的人,鲜少保得住全身而退的;但他却深谙转移二哥注意力的方法;二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在他喷火前,及时找到一样东西吸引住他的兴趣,要保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啊!那是……时心紫。”郝韫礼一喊出声,就瞧见郝韫然沉郁的面容,赶忙捣住没脑子的大嘴巴。
郝韫霆把他拉到一边。“时心紫不是大哥的女朋友吗?”而此刻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郝韫礼咬牙点头。“我就知道这女人不老实,大哥根本就被她骗了。”瞧她现在跟别的男人走得多亲密啊!
郝韫然听到弟弟们的耳语,一颗心更是疼得揪成一团。面前的她,挽着一名他不曾见过的高大男子,与周围的人微笑地打招呼。
他们中间有一股他插不过去的氛围,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现实。
时心紫偶一抬头,迎上郝韫然沉痛的视线,胸臆间滚进一团灼然热气,烧得她脸色苍白,一动也无法动地定在原地,与他隔着人群凄然对视。
郝韫然心头一恸,明知无法插足她的空间,他还是忍不住跨前一步,想将她拥进怀里。但时心紫的男伴已经快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往他的怀中歇憩。
不知心紫是太过惊讶,还是怎么地,她一点都没有拒绝那个男人的护持,美丽的眼闪躲着他的视线。
那画面像一记重拳狠狠击中郝韫然的心窝,偌大的宴会厅突然变得狭隘,他几乎无法呼吸,强忍住心中的痛楚,朝她微一颔首后,紧咬着唇仓皇离去。
“时小姐,你怎么了?”男人扶住时心紫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心问道。
“韫然……”她无意识地往前跨动脚步,嘴里喃喃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男人精烁的眼一闪。这不是她男朋友的名字吗?原来方才离开的男子就是时心紫最新一任男朋友,看起来像个软书生,一点都不配模特儿界的女龙头。
“等一下。”他拉住她的手。“你不是为了寻求赞助者才来参加今晚的宴会吗?现在离开就功亏一篑了,你想追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我去帮你追,你留下来。放心,我会帮你跟他解释清楚的。”
“拜托你了。”时心紫无奈,转眼又被拉进另一波应酬中。她想着郝韫然,唇边的笑容也苦涩。但愿他别误会了才好……可不安像是一股龙卷风,已经紧紧揪住她的心。
男人点头,追在郝韫然身后离开了宴会厅。
第八章
来到无人的洗手间,郝韫然无力地瘫在洗脸台旁,才知道心痛有时候比任何一种创伤都厉害,足以将一个人的灵魂与躯体同时凌迟殆尽。
那个男人……郝韫然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赞同,他身上有着和心紫一样的味道,精明、干练、冷静,是久历商场才能磨练出来的特质。
他们像是一面镜子的表和里,相配。相衬得叫他浑身发寒。
他拚命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和心紫间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抹杀的,可是……他的心好痛,她的欺瞒、刚才的惊愕,和那男人对她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尽皆化成利针,锥刺得他心碎滴血。
“你就是郝韫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郝韫然慌张地站起,视线迎上声音的主人。是他!心紫的男伴。
“我姓王,王富伟,‘王氏财团’的继承人”男人自负地说着。
郝韫然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饱读圣贤书还是使得他不论处在何等困境都不忘以礼待人。
“你好,有什么事吗?”
王富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方才没看仔细,现下就近一瞧,才发现他生得端正俊美、一身的书卷味更是叫人顿生好感,确有迷惑女人的本钱。但他和心紫还是不配,沉稳的高山如何与翻腾的海浪和成一气?
“你知道时心紫的公司出了问题吗?”他也不罗嗦,直接问出重点。
郝韫然漆黑的眼瞳圆睁,满脸的惊愕已经很明显地点出了他的毫不知情。
王富伟冷笑。“我想她也不会告诉你,因为说了你也帮不上忙,不过多一个人担心。”
曾经,他也努力研究过时心紫的心思、卯足劲儿追求她,只可惜老是棋差一着罢了。
郝韫然儒雅的面容闪过一抹痛楚,并非为了她的欺骗,而是心疼她的辛苦,愤恨自己无能为她分优。
“王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和心紫会仔细商量,该如何做才能使公司度过难关。”语毕,他闪过王富伟、步出洗手间,走向时心紫。
王富伟瞪大眼看着他离去。这男人难道听不出来,自己是在暗示他,他和时心紫是不合适的,眼下有能力助时心紫度过难关的是他——王富伟。唯有借助“王氏财团”的财力和权势,方有本钱与美国财团相抗衡,也才能确保“新意”的永续经营。
“喂——你,等一下。”
郝韫然疑惑地停下脚步回望他。“王先生还有什么指教吗?”
真是个书呆子!王富伟深吸口气,压下鄙视的口吻。
“我请问你,你有什么本事帮助心紫?”
“暂时我还不知道。”郝韫然老实答道。“但总会有好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王富伟闭上眼睛再睁开,双瞳里已掩藏不住讥讽和嘲笑。
“你没钱、没权、没势利,据我所知,你和心紫交往,住的是她的房子、用的是她的车子,你根本就一无所有,你要拿什么来帮她?”他为自己在这场情仗中惨遭滑铁卢感到万分不值。“还是你打算用你们那家小不拉叽的‘郝氏’来做抵押?别笑死人了,在台湾,‘郝氏’或许不算小,可拿到世界上去比,不过小粟米一颗,要跟美国财团相对抗,根本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我以为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人,金钱都不是唯一决胜的关键;何况‘郝氏’是我父亲一手创建,我以我父亲为荣,不管这间公司是大是小。”郝韫然温润的嗓音里淡出一股寒气。
“你——”王富伟有一瞬间的失神,被这软书生吓着了。随即,他恼羞成怒地低咒一声。“对,钱不算什么!所以‘郝氏’只能永远固守在台湾、‘新意’被美国财团一打压,立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呆子!一个企业家不能做好政商关系,无法掌握赚钱良机、垄断市场,做什么生意?还不如教书去。”
“教书有什么不好?”一个饱含火气的声音插了进来,是郝韫礼。
“对啊!”郝韫霆嘴角漾出一抹诡异的邪笑。“教书可是一门高尚又有气质的职业,比起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不知优雅上几百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