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盏茶工夫,雪染缓缓睁开眼睛,「收功吧,你的真气同样珍贵,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奔波。」
行歌收了功,坐到初舞床前。她的面孔已不像最初那样青紫,但依然苍白,双眸紧闭。
雪染问:「这种毒会让她昏睡多久?」
他眼中的痛色很深,「以她下毒的分量来看,如果不能及时解毒,可能一生都不会醒。」
「你去找灵芝,是想用它来解毒?」
行歌说:「寻常的灵芝并没有解毒的奇效,我听说这株灵芝是天地混沌初开时就已经长在日落峰上,说是千年,但到底经历了多少岁月谁也不知道,所以希望它能汇聚天地灵气,解开万毒吧。」
他定定地看着初舞,忽然问道:「能不能用冰为我做一把冰刀?」
雪染眉一挑,「冰刀?」
「是,不用太长,七寸就好,但必须锋利,能划开皮肉。」
他的眉尾挑得更高了,「你要做什么?」
行歌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初舞,「她体内的毒性太烈,毒气已蔓延进血液之中,我必须为她放一点毒血出来。」
「她失血过多会死得更快。」雪染提醒。
「所以我还要为她输血。」
雪染又道:「你们若不练同门武功,血脉不能兼容。」
行歌抬起头,看着他,「有个秘密,不论是世人还是初舞都不知道。我母亲与她母亲,本是同门的师姊妹。这么多年,我间接地传授了她许多武功心法,她练得认真专心,却从不疑有它。」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是无尽的柔情和宠溺。
「这个孩子的心永远这么单纯美丽,即使跟在我身边,也帮我做过违背她道德良心的事情,却从没有玷污她的纯洁。所以我才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她,哪怕是上天要我们分离,我也绝不会低头!」
雪染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去帮你做冰刀。」然后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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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好了药汤,侍雪捧到床边,雪染也已将冰刀做好,交给了行歌。
他将初舞扶起,舀起一勺药汤想灌进她的嘴里,但是她毫无知觉,双唇始终紧闭。
侍雪看得着急,刚要说话,只见行歌快速含了一口汤,然后将初舞搂于怀中,以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双唇,用舌尖挑开一丝缝隙,将药汤过哺到她口中。
侍雪几乎看呆,直到雪染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出房间。
「人家亲热有什么好看的。」雪染闷声说道:「下次妳生病,我也这么喂妳吃药。」
脸红如火,她头低得几乎要埋到地下去。
「公子,别胡说。」
她一边娇嗔,一边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那样缠绵的亲密实在让人羡慕,神仙眷属应是如此吧。若是初舞清醒,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得落泪?若是她知道行歌公子会为她如此牺牲,当初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轻生之人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伤害了所有真心爱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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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手握住冰刀。真的是很冷,但这种冰冷可以起镇痛止疼的效用。
拉起初舞的手腕,迅速一刀划下,一道黑色的血箭喷涌而出,他眼看着黑血在快速流出一段时间后有渐渐转红的迹象,便立刻也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一刀,将自己的伤口对上她的,他的血液在他的内力催动下流进了初舞的体内。
随着血液的流转融合,初舞的脸色渐渐红润了一些,而他的面孔却苍白如雪。
又过了片刻,他左手食指中指紧拢,快速地点住了她和他手臂上的穴道,阻断了血液的流失。
侍雪已经很体贴地为他们准备了几块干净的白布,他亲自将白布包扎在初舞的伤口上。
一瞥眼,看到初舞的眉心竟然蹙了起来。即使没有清醒,她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吗?
他欣喜不已,毕竟能感觉到疼痛就说明她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昏迷,她的身体依然可以做出反应。
而就在他的手离开她的手腕时,忽然发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初舞,很疼是吗?」他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一直陪妳,不会离开的。」
她像是听到了他的话,神色真的平和了许多。
「十年里我们经常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只是妳不知道,偶尔我也会在半夜来到妳的房间,偷看妳的睡容。」
他的眼睛停驻在她的脸上,笑容清浅,「看妳熟睡的样子总是很美,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可爱,这样的睡容在如今这骯脏的人世中已经很难看到了。但是十年前,在吴王府中,我竟然遇到妳。这是天意。
「我很少和妳讲过去的事情,现在妳一个人睡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那我就讲一个久远的故事给妳听吧。妳要仔细听啊,故事中除了妳我之外,还有我们的父母,相信这个故事妳并不知道。
「我娘叫夜隐,妳娘叫阳明,她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同门师姊妹。我娘精通迷魂之术,妳娘能听懂百兽之语。上天赋予她们这样的神力本是让她们区别于世人,但是她们依然逃脱不了寻常女人的命运。
「我娘十七岁那年,遇到我爹,也就是吴王楚天君,他们两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娘就做了爹的女人。那时候娘不知道爹是堂堂的王爷,家中还有妻妾无数。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我娘是很要强的人,并不甘于一夫多妻,但是为了能和爹长相守,还是跟随爹回到了王府,成了他府中一名宠妾。
「我想,爹对娘是真心的,否则不会这么多年后还念念不忘,只是当时爹对元配夫人非常忌惮,也就是君泽的母亲,而王妃又十分嫉妒我娘的得宠,处处找碴刁难。
「后来有一次,无意间,王妃发现我娘精通迷魂术这样的神力,就散播谣言说娘是妖女,要来谋害王爷和全府上下。尽管爹全力保护,娘还是忍受不了府内众人的敌视,四面楚歌,毅然决然地离开。
「那时娘已经知道怀了我,但她一走之后就没有留下半点音信给爹,所以十七年中无论爹怎样努力都找不到娘和我,直到十七年后我娘去世,临走之前让我带着她的白发回到京城与爹相认。来到王府的那一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除了见到我的亲生父亲,还能看到妳。
「还有件事是妳不知道的。妳娘当年离京嫁给妳父亲的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其实她的出走和出嫁多少也和我爹有关。我爹是个风流种子,虽然极为钟爱我娘,但是看到妳娘也不免动心,几次挑逗都被妳娘严词拒绝,最终逼得妳娘仓卒下嫁,远离京城,断绝了爹的念头。
「而妳爹当年之所以会被突然调回京,必然是因为王爷念念不忘妳娘,想对当年之事有所弥补。他执意要妳嫁给君泽,也是对当年的遗憾在今日求得一个圆满的结局吧。
「娘在临死前曾对我说:『雾影,去找到阳明姨娘,为当年之事代娘道歉。因为娘的缘故,害她仓卒托付终身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娘欠她一生幸福。若你有机会代娘赎罪,一定要帮娘达成这个心愿。』
「我没想到妳娘与我娘竟然先后辞世,她们姊妹十几年不曾见面,也许上天注定她们要把所有的恩怨情愁都带到另一个世间去化解。但是,娘也没有说错,她欠妳娘一生的幸福,我要代她赎罪。所以,冥冥之中我会遇到妳,所以,我将与妳追逐纠缠,以一生的专情为娘赎罪。」
手指抚过她散落在枕边的长发,他的声音低柔如风,「我讲得太久了,初舞,妳是不是听累了?妳以前就不爱听故事,从不会要求我跟妳讲我在外面做的事情,或是我十七岁之前的经历,即使我知道妳心中其实好奇得要死。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以后每天我都会跟妳讲一个故事,这样妳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蓦然,一滴泪珠滑落出初舞的眼角。
行歌一震,急忙捧住那滴泪,欣喜若狂,「妳能落泪?妳能听到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吗?」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说:「我会把妳救醒的,相信我!我说过,要和妳并肩江湖,怎么可以让妳躺在这张床上太久?我等妳醒来,无论有多难,我也要等妳醒过来。妳也不要放弃,等着我,好不好?」
虽然她没有办法响应,但是再度跌落的那颗泪珠却真切地代表了她的心语。
人生匆匆百年,到底要浪费多少时间在感情的试探猜忌之中?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在等待寻觅当中?
等妳醒来,等妳的眼再次看到我。为了那一天,即使沧海桑田,我心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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