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她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那本书是开启她记忆的一块拼图,只要她看了那本书,被尘封的回忆就会像连锁反应一般,一个接著一个浮现,她终会记起当时的一切。”
他轻松地交叠起双腿,续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等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像你这种没感情的人,我不奢望你会懂得我的感受。”
“随便你说。”他不在乎。
此时,怀特太太战战兢兢地端著茶走进客厅,当年轻男子第八度从怀特太太手中接过瓷杯时,已经对龙井茶失去了胃口,他随意的摆到一旁,对别人千辛万苦泡好的茶置之不理。
不过,严灏相信怀特太太比他更乐见此情形。
天可怜见!她是真的不会泡茶,更别提是中国茶。严灏只怕在她泡出一杯让人满意的茶之前,就力竭人亡了。
严灏朝怀特太太挥了挥手,要她回房休息。
怀特太太自然毫不犹豫的从命了。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
“严灏,你等的人来了。”他从沙发上站起,伸了伸懒腰,“现在还不是我与她打照面的时候,我先走一步。”
“快走,不送。”
无视于严灏的不悦,男子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化成轻烟一阵,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现在,严灏根本无心理会他那诡笑究竟有什么含义,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大门外的小女人所吸引。
第三章
当殷蔷照著名片上的地址,开著车寻到严灏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照理说,她四点钟左右就该抵达的,但是因为她看反了地图,跑错了方向,等她掉回头时,已经多走了许多冤枉路,急得她满头大汗,白白浪费了一个半钟头才来到严灏家。
不过,此时殷蔷立刻又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
今天是周日,她那么大老远的赶来,要是严灏到别处去度周末了,那她该怎么办?
“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先给他拨个电话呢?”她有些懊恼,“还有,我这么突如其来的造访,会不会太唐突了点?”
唔……管他的!
既然人都来到了这边,只好碰碰运气。
她准备上前按电铃。
非常凑巧的,大门在此时开启。
是严灏。
猝不及防的见面,严灏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惊讶。
他仔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松散的发辫,扣错钮扣的毛料连帽外套,刷白的牛仔裤,脚上踩著一双从正面看是球鞋,从后面看却是拖鞋的鞋子。
“你遇到抢劫了吗?怎么一副狼狈的模样?”他揶抡著,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门,“进来吧!”
殷蔷跟著他进屋,满腹的狐疑终于憋不住。
“严灏,我莫名其妙的跑来找你,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你的到来在我的预料之中。
当然,这句话严灏只敢在心里说。
“我当然觉得意外。”意外她怎么挨了两天才来。“不过,我喜欢这种惊喜。有什么指教吗?殷蔷。”
“噢,是这样的……”
殷蔷只要想到自己将要说出口的问题,不禁感到有些羞赧,“我接下来想告诉你的事,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喔!说不定你会以为我在瞎掰,或是在作白日梦,可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绝对不是谎言……”
严灏不禁失笑。
“好了好了,你说了那么一长串,却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殷蔷,我会耐心听你说,至于你所担心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判断,好吗?”
有了他的安抚,她觉得定心多了。
殷蔷点点头,“好。”
“我要你先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然后在沙发上坐著,我到厨房去倒杯饮料给你。咖啡好吗?”
她故意要给他出难题,“我要咖啡牛奶。”
他轻松接招,“那有什么问题?”
不一会儿,严灏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将一杯香浓的咖啡牛奶放在她手心里之后,在她的对面位置落坐。
喝光了一整杯咖啡牛奶暖暖胃,殷蔷觉得自己好多了。
“要不要再来一杯?”她的好胃口使他发笑。
“不了,谢谢,”
“准备好要告诉我了吗?我正洗耳恭听著。”
她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这整件事要从奶奶送给我的白玉发簪说起。上周日是我二十三岁生日,奶奶从骨董店买来一只白玉发簪给我当生日礼物,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但因为它非常漂亮,所以我很开心的收下。当天晚上,怪事就发生了。”
“怪事?”严灏挑眉。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是想故意制造紧张气氛或是怎么样,可是除了用这个字眼来形容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我不会这么想,殷蔷。”
他的保证使她如释重负,殷蔷双手交握,续道:“收到发簪后,每一个晚上我都会作梦,而且,我老是梦见同一个女人。
从她的装扮看来,她像是中国古代的仕女。一开始,我看不出那是什么朝代,但我查书之后,发现她很可能是战国时代的人,此外,我还看见她的发髻上插著和奶奶送给我的一模一样的白玉簪!
原先我也认为这个梦对我日常生活并不造成影响,也就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个梦一连作了五个晚上,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然而,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连续五天的睡眠不足,让我在上班的时候精神不济。星期五——就是我们初见的那一天,我在上班时间打起瞌睡来,那时候,我又作梦了。”
“你又梦到同样的情景?”
殷蔷连忙摇头,“不,不,我梦见她被杀。”
严灏的表情一僵。
“你……看见了吗?是谁杀了她?”
严灏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殷蔷还是回答他。
“是一个男人,但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个杀了她的男人悲戚地为她梳发,然后簪上那只白玉簪,同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今生,我负了你。来世,我必偿还!’”
听到这里,严灏没有说话。他燃起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殷蔷,除了这些,你还梦到什么?”
“你送我葛罗斯·凡诺绝版书战国导论的当晚,我一直看到夜深,直到我支持不住的睡著,接著,我又作梦了。”
“你梦见什么?”
“我梦见那女子生前的事。原本,那名女子是一个舞伶,我看了战国导论那本书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朝代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有一名深爱她的男人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舞姬,同时允诺要为舞姬赎身,并迎娶她成为他的妻子,那只白玉簪就是他们的订情之物。”
说到这里,殷蔷顿了一顿,又道:
“梦醒后,我开始觉得这样连续的梦境很不寻常。而且,在梦中,那只白玉簪总是一再地出现,所以我觉得舞姬可能附身在簪子上,觉得心里发毛,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簪子给锁进抽屉里。
没想到,就这么凑巧,我在叠被子时,不小心把战国导论给抖下床,然后我看见书里有一页印著彩色图片,刊载了许多战国时代出土的文物,其中有张图片赫然就是白玉簪!图片说明还写著‘秦出土,后妃御用白玉凌霄簪’等字样。”
说到这里,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殷蔷再度开口:
“我记的很清楚,舞姬的情人是个商人,既然他们两人已私订了终身,那只订情的簪子又怎么会变成‘后妃御用’呢?难道他俩最后没有在一起,舞姬成为秦王的后妃?我不懂。”
严灏没有提供自己的想法,只是反问:
“你的梦,就到这里为止?”
“不,还有一段,是我昨晚梦见的。”
于是,殷蔷开始叙述昨晚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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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子夜时分,星月隐没。
男人从屋外推门而入,自袖中掏出一只不及巴掌大的木盒。
在屋里久候的女子急切地起身相迎,“到手了吗?”
“当然。”他笑著回应。
那只木盒带著淡淡的腐朽霉味,男人却慎重其事地将它安放在茶几上。
女子望著那只盒子,目不转睛。
“来吧!舞姬,让你开开眼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揭开盒盖——
那一瞬间,阗合的斗室宛如破晓前的黎明,曙光乍现。
木盒的布料衬里上,有著一颗如鸡蛋大小般的圆形珠子,在深夜里绽放著荧荧幽光,那道光如此璀璨,紧紧地抓住了两人的视线。
许久,她终于轻呼了一声,“啊,多么皎洁光亮呀!”
他将她拥人臂弯,与她一同欣赏夜明珠耀眼的光辉,轻道:“为了得到这珠子,费了我好大工夫,直到今日才到手。”
舞姬娇笑,“我的老爷,谁敦你这么想得到它?”
“只要想到这颗珠子可以使我一生受用不尽,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