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经急到这种地步,就算躲也躲不了一辈子。」劭深拿著话筒,缓步踱到窗前,目不转睛地盯著楼下的街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下班後他就一直没再出门过,只是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脑筋一片空白,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没打开电灯,连晚饭也没吃。
「他看你没有相亲的打算,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隼棠悻悻然的抱怨道。
劭深因为他自觉遭池鱼之殃的语气而微微一笑。
「这不是很好吗?你不用为了找老婆伤脑筋。」劭深捉弄他。
「你在开玩笑吧?」隼棠不可思议的叫道,「我情愿伤脑筋,也不要照他的意思去相亲,他满脑子只有财和权,选的相亲对象哪个不是和他自身利益有关的干金小姐?」
「那你总得给他一个不想去相亲的好理由,就像我,有同性恋的嫌疑。」劭深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和玩世不恭。
「我告诉他我现在在追一个女孩子。」
「是吗?」他的声调平板,没有抑扬顿挫。
隼棠倒是不怎么惊讶,能让劭深的表情和音调风云变色的事情并不多,他常觉得,劭深一定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唬他的啦!你以为我真会照他的意思乖乖相亲?」隼棠没好气的说,「我真想搬出去住。」隼棠的声音突然变得苦涩、委屈,这令劭深感到好奇。
「过去三十几年来,你倒是一点怨言也没有。」劭深讽刺他。
「你永远不会知道被那老头当成下人般呼来唤去的滋味。」隼棠叹口气,「好歹我也是他的外甥,但是跟他身边的保镖却没什么两样。」
「知道萃英出生才两天就过继给你父母这件事情时,你就应该晓得他有多冷血。」劭深的语气倏地变得冰冷、仇恨。
「知道归知道,但是我们家是仰赖苏老头的『慷慨』,才会有好日子过,一旦我光明正大的违抗他,我现在的工作就不保罗!」
劭深知道隼棠非常热爱在四季集团的工作,因此不怪他到现在还屈就在苏权渊的阴影下。
「我保证你很快就能脱离苦海的。」劭深突然信心满满的说,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了解这份信心是打哪儿来的。「不扯了,苏老头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挂了电话,劭深仍盯著热闹的街景。今晚他没打算到俱乐部去,因为他早就计画好要给柳之凡来个出其不意,离十一点还有一个多钟头,他有得是耐性慢慢熬,不管这一夜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直觉告诉他绝对不同凡响。
第六章
去他的不同凡响!
苏劭深表情森然的诅咒自己先前的鬼直觉,当然是不同凡响啦!他忖道,店里打烊了,铁门拉下不说,连二楼都是漆黑一片,他按了整整五分钟的电铃,就算柳之凡已经坠入梦乡,也早该被那超出环保标准的电铃声吓得作起噩梦来。难道她和那个叫什么刚的男人约会去了?还是她根本不住这里?
一开始就不同凡响了,可见这个晚上有多么地与众不同。劭深尖刻的嘲讽自己。街上人车稀少,气温又低得可比冷冻库,他拉拢身上的西装外套,由於以为之凡会待在店里,所以他身上只穿了件高领毛衣和西装外套,最倒楣的是他连烟都没带,因为他觉得香烟在之凡家根本派不上用场,看来今晚他的直觉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他。
他考虑过待在车子里等地回来,但又想到自己可能会不知不觉的睡到天亮,因此他决定站在寒风下守候。
他看看腕表,十二点半,这么晚了,她应该不会在外逗留太久吧?他抬头再看看二楼窗户,确定真的没人在家後,他环顾一下四周,直觉的迈动双脚,绕著咖啡馆走了一圈。他找到咖啡馆的後门,门一样是深锁著,但有个令他惊喜的发现——之凡的墨绿色ZEON就停在後门附近,这表示她的确住在这里,也表示她今晚是和别人行约,而且是被载出去的,他希望是她那群女性明友。
他又慢条斯理的踱回前门,靠在自己的车门上。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今晚见到她,这份执著在昨晚提出卖她一夜的建议後,就一直深植在他心中,因此不管她何时才会回来,他都决定等下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劭深极不优雅的打了个喷嚏,他又冷又饿又困,之凡到底上哪儿去了?一个女人三更半夜还在外头游荡,不嫌太过随便了吗?尤其像她这种正经八百的良家妇女。
他赌气的拉开车门坐进去,也许他的执著太过傻气,但他人都已经来了,现在才气自己的愚蠢,实在没有一点实质效益。
就在他放弃等待,准备发动车子离去时,一辆蓝色福特刚巧停在咖啡馆门门。劭深满怀期待的打开车门,就著路灯看到了坐在前座的之凡,不过她似乎不急著下车,仍在车里说说笑笑的,劭深的视线移到驾驶座上的阴暗人影,他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在他面前向之凡提起结婚要求的男人。
他坐在车里静待他们的告别戏落幕,他可以看得出之凡已准备开门下车了,但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影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并且俯身向地,劭深敢打赌那个男人在吻她。期待转为冰冷的嫉妒,劭深下车,毫不谨慎地用力甩上车门,速度之快使他没看到之凡正温和的推开高学刚。
「别这样!」之凡微皱眉心轻斥道。基於今晚的愉快心情,她不想破坏这气氛,毕竟过去一个月以来,她和高学刚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僵硬、不自然的。
她开门下了车,才刚甩上车门,就发现有个人影站在附近一辆车旁,她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当场。
「尼克?!」她吃惊的发现他正阴沉的打量她和车内的高学刚,而高学刚的视线也正不甚友善的在尼克和她之间流转。她举起手朝高学刚挥了挥以示道别,然後走到尼克面前,甚至不回头去看高学刚离开了没有。
「你来多久了?」之凡将尼克从头打量到脚。
劭深很高兴她没为方才的吻脸红或难为情,也注意到她没为今晚的约会刻意打扮,脸上依然素雅,衣著依然朴素。
他抬头盯著高学刚,直到他迟疑不定的开车离去。
「一个多小时吧!」劭深的视线落回她的脸上,她的美令他屏息,但冷风令他打颤,他双臂交抱胸前以抵御寒风。
「这么久!上来喝杯熟茶吧!」之凡惊讶的说,然後赶忙走进巷子,示意他跟上。「出门回来後,我习惯从後门走,拉铁门的声音太吵了。」
他们来到後门,之凡掏出钥匙开了门,待他也进了咖啡馆後,她锁好门,领著他上二楼,开了灯後便迳自走向厨房忙碌著,任他随意参观她的住家。
等劭深参观够了折回客厅时,之凡也已经沏好一壶花茶摆在吧台上,同时炒好了一盘义大利肉酱面,这让没吃晚餐的劭深食指大动。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他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
「耳朵太灵,不小心听到你的胃在唱歌。」她的幽默令他莞尔。「你要来之前怎么不打通电话给我?这样我就不会出门了。」
她的话令他拿叉子的手停止动作。
「你会为了我推掉和男朋友的约会?」他试探的问。
「当然会,阿刚几乎天天来,你可不是,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之凡转身为自己泡了杯咖啡。
「你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你男朋友,但我刚刚才看到你们在KISS。」劭深假装不在意的吃著义大利面,不断提醒自己没资格吃高学刚的醋,因而导致他有点食不知味。「之前他不是也跟你求过婚吗?」
「你还记得?」她讶异的望著他,巧妙的避开话题。「看样子你的记性不错嘛!为什么还要在碧容面前装做没帮过我的样子?」
「我不觉得那是在帮你?」
「哦,我忘了你要的是交易。」之凡啜饮一口咖啡,低垂著视线不看他。「那我该付你多少钱呢?」
劭深没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想过钱的问题,他沉默地吃完了义大利肉酱面,开始品尝她沏的花茶。
「你需要计算机吗?」之凡在洗盘子的时候问。
劭深不解的盯著她,「你说什么?」
「我问你需不需要计算机,钟点费一千五百元,从现在开始算的话……要到几点钟才算是一夜?」她没看他,迅速地洗好盘子,并放好晾乾。
「我从来没想过要收你钱。」他在她走回客厅时说。
「你不是要我买你一夜吗?为什么又不收钱了?」看著他泰然喝著花茶的模样,之凡仿佛领悟到什么,又迅速说道:「有些东西我可不会当新台币一样的付给你。」
劭深好玩的瞧她一眼,他大概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她怕他提出以她的身体做为酬劳的要求,为此,他邪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