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贵干?」她没看他,声音冷冰冰的,就好像以前的劭深。
「我……」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之凡铺好床,直起身体瞪著他,他仍想不出要怎么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眼睛红红的,全身散发著肥皂香味和一股肉眼看不到的热气,惹得劭深想抱紧她,但他不敢再贸然行动,天晓得之凡会不会一巴掌打歪他的下巴。
「我……我会下去帮你收拾。」说完,他真想一头撞死。
之凡又瞪著他几秒钟,而後迅速走过他身边。
劭深懊恼地恶咒自己孬种,然後追上去,在她的房间找到她,她正在收拾他的东西,打算帮他搬到客房去。
当她拎著他的袋子准备再次通过他身边时,劭深情急的拉住她的手臂。
「对不起!」
之凡缓缓的转过身来,严厉的瞪著他。
劭深脸都红了,但说了第一句对不起後,第二句显得容易多了。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混蛋,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现在我只能对你这么说,所以我……」他的话中断,因为他真的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手足无措过,要是隼棠还在这里,他铁定震惊得昏过去。
之凡没有反应,只是把行李袋扔给他,然後自己走向床,背著他盘腿坐在床上,像是在生闷气。「你自己拿过去。」
劭深观察了一下,然後无声的叹口气,悄悄的走近她。
「之凡,我真的很抱歉,」他先镇静住自己。「我不该让你这么难堪,我……」他的声音再度中断,因为发现之凡的肩膀在抖动。他以为自己又惹她哭了,急得立刻冲到她面前,坐在她身边想安抚她;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之凡在拚命忍住笑意。
「你……」他诧异的瞪著她。
她再也忍俊不住的疯狂大笑,然後趴倒在床上,一手握拳捶著床铺,接著又突然坐直,向後仰倒,笑到捧腹。
「笑够了没有?」劭深恼怒的问,他那么急著道歉,她却笑得人仰马翻。
终於,劭深也丧失耐性,把她抓起来摇晃,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
「我不笑就是了嘛!放开我啦!」之凡喘著气求饶,劭深这才放开地,看著他脸上阴郁的表情,之凡知道大事不妙了。「对不起啦!先前我真的很气你,可是你一道歉,我就马上原谅你了,刚刚只是逗著你玩的,别生气了嘛!」
之凡对他撒娇,他睑上严肃的线条逐渐软化下来。
「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之凡恢复正经八百的模样,「你一个堂堂大企业的老板,为什么还要出来兼差做舞男?你不怕有些贵妇人认出你?」
「兼差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且我通常都告诉客人我是个中美混血儿。」
「你的外表是有点像混血儿,」之凡沉吟著,「兼差种类那么多,你是怎么想到要当舞男的?」
「我原先是在俱乐部里调酒,有一天经理希望我代某个人一星期的班,纯粹无心插柳柳成荫,钱多、女人多,只要抓得住阵脚,单纯的交易就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所以我一待就是五年。」劭深假装漫不经心的躺在之凡的腿上,他很高兴她没有推开他。
「你今天作恶梦时,就像这样躺在我身上,抓著我不放。」之凡像个慈爱的母亲般微笑。
「我的糗样全让你看光了。」劭深认命的叹口气。
「你好重,隼棠说你靠打架练身体,现在也是吗?」她皱眉拉扯他的衣服,想要把他推开,但劭深自动坐直,还把她拉入怀里,向後仰躺在床上。
「十九岁之後,我就没打过架了,我现在靠运动。」他让之凡枕在他胸前,聆听他稳定的心跳声。
「你还有时间运动?」之凡讶异不已,她的声音有点懒,因为劭深的怀抱太温暖,令地昏昏欲睡。
「我住的公寓大楼有室内游泳池。」他在她头顶上微笑,「之凡,你能不能改变一下你刚刚的决定?」
「什么决定?」
「你要我今晚睡客房,我不想,可是我又不能强迫你改变主意。」他苦哈哈的说。
之凡忍不住偷笑,「笨蛋,你不能强迫我,但你可以试著说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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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全然的餍足之後,蜷缩在劭深怀中的之凡应该是立刻坠入梦乡才是,但她却十分清醒、睡意全无,而身边的劭深早已安然入睡。今晚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她做爱,之凡还记得她在迷糊中听列他在她耳边呢喃著:「劭深,叫我劭深。」
那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仍叫他尼克,於是她立刻改口。当她在自己不绝於耳的呼唤声中获得释放时,劭深也咆哮出他自己的解放,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放开她,也因为如此,之凡竟在他的宽背上抓出了十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然而两人都浑然不觉。
之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也许跟明天要和父母见面有关,但她知道没有那么单纯,她在害怕,害怕失去劭深,害怕他离她而去的那一天。
凝视著他详和的睡容,之凡无法制止自己的手去碰他,她轻抚他粗黑的眉毛,划过他直挺的鼻梁,当他欠动一下时,她立刻停止触摸,以免吵醒他,他需要休息,因为他的感冒尚未痊愈。
她突然发现自己鼻头酸楚,对他的感情充斥了她的心。高学刚说得对,她盲目了,盲目到不愿去正视她和劭深之间的问题,她知道劭深不会轻易交出他的心,但是无所谓,反正她爱上了他。
眼泪滑出她的眼眶,沾湿了劭深的胸膛,但是他没有转醒,之凡赫然发现她也可以变得软弱。她独立惯了,和寂寞孤军奋战的时候,她可以越挫越勇,一旦有人可以依靠时,她却没有一丝抵抗力。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是她知道目前有劭深陪她,一旦他不在身边了呢?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回复到以前的坚强?
她带著泪意沉入睡梦中,当她醒来时,时间已近正午,劭深关爱的脸庞出现在她的上方,不再冷硬的眸底有著淡淡的担心。
「午安。」她懒洋洋的微笑,声音沙哑,但在劭深听起来宛如天籁。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一手轻柔的抚摸她的脸颊,之凡这才感觉到脸上已乾又黏的泪痕。「你哭过。」
「只是有点担心今天的事。」她解释道,慢慢的起身下床,拾起地板上的衬衫套上。
劭深仍裹著被单,一手支著头,怀疑的看著她。
「想吃什么?」她蹲在床边笑著问他。
「你想吃什么?」他反问。
「鲔鱼三明治、法国吐司和一杯咖啡。」
「我去弄,你可以去洗个澡。」他倾身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之凡回他一吻,然後便收拾衣服走进浴室,等她梳洗完毕时,邵深已经做好丰盛的一餐,但只穿著长裤,上身赤裸,之凡在那时看到他背上的指痕。
「你不穿上衣服会再感冒的。」她边说边拿出药膏。
「我想等你帮我治疗後再穿上衣服。」他指著自己的背笑道。
之凡难为情的红了脸,替他上药。
「对不起,很痛吧?」她歉疚的问道。
「还好,你又不是抓掉我一层皮。」劭深笑笑,催促她快吃早餐兼午餐,他自己则进浴室梳洗。
也许是不想再给之凡压力,从他们吃饱出门到车子在柳公馆门前停下,劭深都不曾问过她有关她父母的事,之凡在心底感谢他的体贴,车子完全的静止後,之凡望著一度熟悉的自家大门,突然无法说服自己下车。
劭深研究著她的表情,她似乎有著茫然、不确定及害怕,五分钟过去了,她仅仅坐著呆望以前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之凡,」他碰碰她的手臂,她眨眨眼,回神看他。「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她微笑摇头,那笑容显得有些牵强,劭深的眉心担心的皱起。
「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不必这么担心。」她再次微笑,彷佛下定决心般的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她下车来到驾驶座旁,劭深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待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後,他伸手抓住她的。
「真的不必我陪?」他慎重的又问。
「你待在车里等我,我进去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之凡倾身在他脸烦上印下一吻,然後松开他的掌握,在他的凝视下,缓步上前去按门铃。
来开门的是以樊,他亦喜亦忧的和妹妹打招呼,接著看见坐在车内的劭深,便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劭深严肃的回应他的礼貌,然後看著他们兄妹俩走进屋内。
几分钟的沉寂後,柳家突然传出怒吼声、尖叫声、男女的争执声,但之凡的声音没有夹杂其中,接著而来的一声巨响令劭深愣住,他急忙下车,站在柳家大门前静待下文。没多久,之凡冲出家门,大门才刚在她身後砰然阖上,她整个人便撞进劭深的怀抱。他抓住她的肩膀,她低垂著头,剧烈抖动的肩膀告诉劭深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