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千两?!」
「还有……啊,知府大人来了正好。」牛青石拜个揖,很有礼貌地延请入座。「请大人上坐,看茶。」
「到底怎么回事?」老知府一早被挖醒,年老了精神不济,迷迷糊糊,头昏眼花地坐下来。
「启禀大人,您拿走的娃娃,此乃俄罗斯国工匠耗时耗工、精心打造,然后走了几十万里的路才送来咱大清国;因为极其珍贵,北京的王公贵族夫人小姐们爱不释手,出再高的价钱也要买下,那组娃娃乃这位罗公子所赠,朋友情义,更是不能以金钱衡量,可今天为了结清帐款,还是不得不请问罗公子,不知这娃娃目前在京城的市价如何?」
「上回我弟弟跟我出一千五百两,我不卖。」瓜子脸轻松地道。
「好。」牛青石微笑道:「如果是夏老爷拿这组娃娃送知府大人,请夏老爷付我一千五百两;如果是大人自己带回家,那么请知府给我一千五百两。」
「什么?!」老知府一下子清醒过来,拍桌喝道:「凭你这等小小的粮商,还敢跟本府拿钱?!」
「是,小民不敢,但实在是俄罗斯国娃娃价值不菲,大人您无故侵吞小百姓的财产,这让在场这么多老百姓听见了,恐怕不太好吧?」
知府恼羞成怒。「你大言不惭,还敢撕了本府的封条,来人啊!将牛青石拿下!」
「等一下。」瓜子脸打个手势,笑脸迎人。「敢问知府大人,你就这么明目张胆拿走老百姓的东西,正所谓上行下效,甚至你的手下也顺手摸走铺子的东西,这么明显的窃盗罪,不也该一并拿下吗?」
正要上前拿人的衙役听了,气势一软,犹豫地看着知府。
「谁说他们有拿东西?!」知府气得大吼。
「既然不是偷,那就算是赠送吧。」牛青石展开一张纸念道:「共计有孝敬大人的水晶文镇一个,另有三只金镯子、两只玉镯子、一副珍珠耳坠子、五块绣花丝帕,总值一百两,牛某也算到夏老爷的帐上了。」
「又扯到我?!」夏公明一惊。
「这里还有。」牛青石翻阅帐簿。「夏家小姐为了代父还债,尚欠牛某人一千一百三十二两,帐簿里有夏小姐每天亲笔注记,分毫不差。」
「我不认帐!要是真欠了,你也得找她讨去!」
「可夏老爷要将小姐嫁人了,这全部加起来的金额总共是五千七百三十二两,尾数去了吧,就五千七百两。如果夏小姐嫁入周家,牛某求偿无门,也只好请夏老爷付清了。」
「你向他拿呀!」夏公明脱口而出,指向周文德。
「我?!」竟扯到他这边来,周文德惊道:「夏老爷,你女儿还没嫁给我,就将你家的欠债带进门,哪有这回事!」
牛青石不愠不火地道:「如果周三公子不能为夏小姐承担这笔负债,那牛某也只能请你退婚了。」
「我付了三百两聘金啊!」
「很简单。」牛青石回头示意,汤元立即捧了一个大盘子过来,由他揭开上头的红布。「这里是三百两现银,牛某人先代夏老爷退还聘金,周三公子拿了就可以回家了。」
周文德瞪着几锭大元宝,又望向神清意闲的牛青石,猛地跳脚道:「大人啊,别听他大放厥辞了,快抓他起来呀!」
「对喔,差点忘了。」老知府如梦初醒,又要喊人。
「唉,这种家常芝麻小事,竟也要劳动知府出面,实在是太勤政爱民了些。」瓜子脸轻叹一声,向旁边招呼道:「袁大人,你站在那儿好些时候了,过来过来。」
「是,卑职参见……」知县袁大人走过来,必恭必敬就要跪下,却被不苟言笑的圆饼脸大手一攫,硬是跪不下去。
「别、别、别。」瓜子脸连忙挥手,急道:「这儿就你们两个穿官服的最大,我只是在旁边看戏的……嘿,说到看戏……」他高声向人群喊道:「陈先生,别忘了将今日之事写成一出警世好戏啊。」
陈敖笑着向他摇笔杆,回道:「已经在记录了。」
米多多捧着砚台,乐于充当妹夫的书僮,也跟着大点其头。
袁大人向知府一揖。「这是一件寻常的婚姻纠纷,两家能自行解决是最省事了,若要对簿公室,也不劳知府大人出面,由下官仲裁即可。」
「我在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快,来人!将牛青石和这个……你叫什么名字?」知府威严地问道。
「我啊?」瓜子脸指着自己,笑咪咪地道:「在下永琏。」
「永琏?这是什么鬼名字?连名带姓报上来!」
「我的姓氏很啰嗦的。扎那,我老说你字写得不好看,不如你练个字给知府大人瞧瞧吧。」
圆饼脸面无表情,倒了一杯茶,将一根捣药杵子也似的大食指捅了进去,蘸了茶水在桌面写了起来。
「爱……新……」老知府边看边念,冷笑变成了冷汗。
旁边的师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忙上前跟他咬耳朵。
「吓!」老知府听了,差点一跤翻倒,还是圆饼脸伸手撑住他。
永琏又继续道:「我爹最爱江南的青杆米了,特别是暑夏炎热时,光瞧着那长纤纤、青碧碧的米粒,就教人清凉快意。再拿来熬碗清粥,说也奇怪,本是青玉色的米竟能熬出桃花般的红米粥,那清淡甜香可是令人胃口大开啊。所以为了让我爹消暑,我家每年总是要请牛老板送几车到京城去,可今年竟然有人不给我爹吃米,要是因此害我爹食欲不振、身体欠安,那可就糟了。」
「呜,不关臣的事啊!」老知府光听这番话就快中暑了。
「说到牛记粮行遭人放火一案,卑职已经查到一条线索。」袁大人禀告道:「经过明查暗访,打伤牛青石的飞镖乃威远武馆的武器。这武馆虽是单独挂招牌,其实是周府的产业,里头的武师大多是周府的护院,还有的就到苏杭天仙阁担任保镳,专门对付闹事的酒客。」
周文德脸色大变。「袁大人,你不能胡乱栽赃!」
「证据确凿。本官也查到为武馆打造飞镖的铁器店了,接下来就是找出幕后主使者了。」袁大人严正地道。
永琏收起了玩笑神色,严肃地道:「袁大人,你这案子一定得查明白,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敢让我爹饿肚子。」
「卑职遵命。」
「这里好象没我的事,我……我回去了……」周文德的红蟒袍汗湿了一大片,红色的瓜皮帽更是渗出了一大块汗渍。
「周三公子,这三百两银子要吗?」牛青石提醒道。
「你不能拿!」夏公明慌忙阻止周文德。「你要拿走了,岂不要我还给姓牛的?!」
牛青石上前道:「夏老爷,您放心,条件很简单,如果您愿意将大小姐嫁我为妻,非但我不跟您拿这三百两,连方才的五千七百两也一并免了。附带一提,贵府已经扣了家仆三个月的工钱,昨晚有十二位家仆受不了,决心离开,他们愿意过来牛家或我的铺子干活儿。都是自己人了,我也会帮夏老爷代垫他们的工钱。」
「我女儿值这么多钱?」夏公明瞠目结舌,心底飞快算了算。
「她是我牛某人的无价之宝。」
「可恨!」周文德听不进去情意绵绵的话,伸手抢下银子,一个个扔进怀里,气得一张俊脸抽搐个不停。「白白浪费我一桌酒席的钱!」
「什么?!」夏公明不敢置信地道:「好歹我嫁女儿是大事,你周府大户人家,怎地这么小气,才摆一桌酒席?!」
「我娶的是二房,不必大费周章摆喜酒!」
「你竟当我妹妹是二房!」平日最温文的夏仲秋生气了,上前揪住红蟒袍。「周文德,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怎能拿她当小的?!」
「你妹妹不守妇道,又有一双大脚丫子,我本来就没想当她是大太太。哼,等我玩够她了,就将她休了……」
砰!夏仲秋一拳揍上了那张俊脸。
人群大声鼓噪叫好,永琏愉快地继续喝茶嗑瓜子,圆饼脸也尽忠职守地站立一边,老知府吓得腿软让人抬回去,知县袁大人赶回衙门办公,牛青石则转身走进铺子里。
那里,一张含羞带笑的微红脸蛋正在等着他。
「瞧你拐弯抹角,黑的都说成白的了,我要跟你学这手段。」
「不行。」摆足了大老板的脸色。
「才不。我要学,我也要凭自己的本事……」
他关起大门,将所有喧闹隔绝在外,直接以亲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甜蜜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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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青石好生奸诈!」夏公明气得在大厅踱步。「娃娃还给他了,店也还他了,他本来就没损失,为什么变成我要听他的条件?!」
「老爷,情况混乱,还有一个王爷在场,你不答应都得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