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他还是说。
孔红玉沉眼看了他半晌,然后说:「你待我好,只为我救过你一命,虽伤了手臂,可庆幸并无大碍,既然如此,就拿这香袋来换你那一命,如何?」
她跟他讨人情。
年前他伤了手臂只为打通盐路生意,与私盐贩子动手,孔家虽不管盐,可人脉丰沛,各路私贩多少要看孔家颜面,当时孔家人派出孔红玉出面斡旋,事情终究顺利解决,他是欠孔家一个人情。
「以香袋换我一条命,值得?」他沉眼问。
「我做的不过是顺水人情。再说,即便孔家不出面,凭贝勒爷的名号终究也能摆平茶帮,以香袋换这人情,值得了。」孔红玉说。
她就要定这香袋,原因无他,她猜,这是那婢女给雍竣的东西。
雍竣举杯啜口茶,沉眼说:「既然你讨的是人情,那就给了,不过,银链得还我。」
「好呀!」孔红玉笑颜逐开,她取下银链还给雍竣。
她以为那银链不过是香袋配饰,无关紧要。
他掂掂银链,收回口袋。
孔红玉拿着香袋,立即系在自己腰袋的线扣上。「好看吗?」她问雍竣。
「那是男人的东西。」他淡眼答。
孔红玉噘起嘴。「那又如何?好看便成,况且女子身上有男人的东西,看起来也很威风!」
他不置可否,淡道:「现在不欠你人情了。」
「你想赶我出门吗?」她娇笑。
他撇嘴。「倒也未必,不过你已经离开晋地半年,又至京城游玩近数日,该回晋地见你的父亲了。」
「我会回去见他,不过再等等。」她凝眸对他说:「我还要你陪我几日。」
朝后一靠,他两手一撰,架在椅背上,侧头看孔红玉。「还玩不够?」他漫声问。
见他体魄壮硕,浑身男子气概,英俊脸孔却显得意兴阑珊,她不由得娇嗔:「你不愿陪我?」
「陪,」他咧嘴。「多久都陪!」
这话,惹得孔红玉心花怒放。
她待在书房与他闲聊许多,占了他一下午时间,直到织心进门提醒用膳,才惊觉时光飞快。
踏出书房前,孔红玉有意无意转头问雍竣:「香袋赠我,你舍不舍得?」
织心脸色微变。
她看到原系在雍竣腰上的香袋,已绑在孔红玉的身上。
雍竣望着织心,却对孔红玉说:「你想要,没什么舍不得的。」
听闻他道此话瞬间,织心脸色冷白,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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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织心未到主子屋里侍候,她待在自己的小屋,侧卧床上,蜷缩身子对着墙。
冬儿到小屋看她。
「织心姐,你身子没事吧?」见织心躺床上,她有些担心。
织心没回答也未转身,她静静卧着,双眼一直睁着。
冬儿上前,低声说:「贝勒爷问,你怎么没到屋里侍候,冬儿该怎么回答?」
冬儿等半晌,织心才说:「我身子不舒服。你跟夏儿代我侍候贝勒爷。」
「织心姐,你哪里不舒服?还好吧?」
「没事。」她淡淡说,一直未转过身。
冬儿离开后,织心就这么瞪着墙,一夜没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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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起,织心来到主子屋里,照例如常干她的活。
一见她,雍竣问:「昨夜你身子不舒服?」
「是。」她答,眼神未看他。
「好些了?」
「是。」她叠床铺被。
他看了她半晌。「我把香袋送给红玉,你不高兴?」
「香袋奴婢已经送给贝勒爷,贝勒爷想送谁,便送谁。」她说。
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臂。「我以为离府之前,咱们已有共识。」
她低头瞪地上石板,没有表情。
「如果不高兴,就对我说实话。」他眯眼。
「奴婢刚才已说过,香袋送给贝勒爷,贝勒爷愿送谁,便送谁。」她轻轻挣开掌握,转身走至水盆前拧干湿巾。
盯着她忙碌的背影,他冷凉道:「年前于江南,我与私盐贩子为争夺盐路起了争执,孔家曾经派人调解,昨日红玉跟我讨这人情,她只要我的香袋。」他说。
她停下,仍背着他。
「我何必对你解释?织心?」他低笑。「若我对你解释,你还不能释怀,那现在我便去跟她把香袋要回来!」话毕,他往外走。
「别这么做!」她追到门前阻止。
「既然你不高兴,我就把东西要回来。」他沉眼说。
「东西已送人,怎能再要回来?」
「大不了,我再欠一个人情。」
她摇头,垂眼咬着唇说:「别要了,奴婢再绣一个香袋给贝勒爷。」
他看着她垂下的眼睫,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羽翼般柔软,纤细美好。
他眯眼,伸手拂开她颊畔—绺青丝。「还生气?」嗄声问她。
她再摇头,抬脸看他。「贝勒爷想要什么?祥兽还是麒麟?奴婢绣给您。」
「我要你,」他粗嗄道:「把你的模样绣在香袋上。」
织心愣住。
「你的模样没人能要,只有我要。」他再说。
这话,让织心的心困住了。
她胸口缩紧,锁眉看他。
「怎么?」抬起她的脸,他问:「为什么皱眉?」
「贝勒爷的话,让奴婢承受不起。」
他沉眼看她。
「奴婢就在香袋上,为您绣上祥兽。」她说。
「我只要你。」他沉下声。
织心别开脸,避开他的眼。「奴婢只是婢女,婢女的模样,不该绣在贝勒爷的香袋上。」
他阴柔低笑。 「还是生气了。」捏住她的脸,迫她看他。「你就这么固执,执意不肯原谅我?」
「奴婢不敢生气。」不能避开,她便退至一旁,淡道:「三日后,奴婢就会把香袋绣好。」
他淡眼问:「要怎样才能让你高兴?」
「贝勒爷是主子,不必理会奴婢高不高兴。」她平声说。
他瞪着她,半晌后冷下眼。「既然怎么做都不能让你高兴,就随你便。」他寒声道。
织心脸色一白,低头说:「奴婢去问厨房,早膳是否已准备好。」
雍竣不置可否。
沉着眼,他无动于衷,看她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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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孔红玉特意留在王府,未与雍竣出游。
挟人情以为胁,她知雍竣不会为一只香袋就冷了人情,更知他应酬她,为的是商道茶路。他有心私揽京城茶路,欲令其畅通无阻,即需孔家支持,这事她明明知情,故要他整日陪在自己身边,不畏府中凉言闲语,她要雍竣的目光须臾不离自己。
孔红玉待在府内,这偌大王府几进屋子数座园子她几乎走遍,除了福晋的院子及下人们的小屋——虽则,她倒挺有兴趣参观那婢女织心的屋子。
「你对她似乎很特别?」巴王府后园内,孔红玉问雍竣。
「她?」他挑眉。
「就是你的婢女,那名叫织心的女子。」
「会吗?」他淡答,冷眸阴沉。
「可我听府内其他丫头说,织心不但读书且画画,你也顺她。」
「那又如何?」
「读者画画不是丫鬟的本行,让一个丫头读书画画,妥当吗?再说,若非主子允可,她能如此恣意而为吗?」她试探他。
雍竣邪淡一笑,慢条斯理答:「正如你言,让一个丫头读书画画,是主子允可。我高兴便可视而不见,放任一奴婢的性情,若是哪天惹我不悦,就收回恩典,一项也不允。」
听到此,孔红玉嗤笑。「您是爷,理该当然,可那丫头生得花容月貌,艳若桃李,她不像个丫鬟,却像勾栏院里的花魁,她的美貌让生为女子的我都要嫉妒。」她眯眼,徐问:「美色当前,又是自己的贴身婢女,贝勒爷难道不动心吗?」
雍竣冷眸无色,笑颜沉冷。「就因是婢女,还贴身,想要便可得,何必动心?」
这话,让孔红玉寒到了心坎底。
多无情!
人道男子俊美无俦,必定天生薄幸。可越是如此,却越教女人痴心,为世间这样薄情男子,爱得深沉、爱得狂。
「贝勒爷真是无情!」她啐道,复接下说:「可我不信,这样的美人在贝勒爷眼中,当真毫无轻重,只是丫头?」有意无意,孔红玉斜觑问他。
孔红玉不否认,她有妒心,所以要探个分明。
自第一眼见到雍竣,她便迷上他狂放气质,看似无情,有时却又温存体贴撩酥人心!莫道他家大业大,还是当朝权贵之后,这样的男子还要往何处去觅?孔家在商道上名传遐迩,她孔红玉若要寻郎君,只愿委身雍竣贝勒。
「不是丫头,还能是什么?」他冷眸低敛。
孔红玉犹豫心疑,她仍有不信。
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再行打探,忽然见到她介意的那名丫头正朝此处而来,似在寻找她的主子。
孔红玉挑眉,娇笑着对雍竣道:「贝勒爷,您的『丫头』来找您了。」
雍竣淡眼,连笑容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