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他脸色一沉,厉声冷斥:「这是你的工作!」
冬儿退了两步,似被雍竣的冷脸吓到。「冬、冬儿明白,可织心姐姐愿意如此,冬儿也想侍候贝勒爷。」
「你想侍候我?」他寒眼问。
「是,冬儿觉得这活儿不仅织心姐能干,冬儿也能侍候贝勒爷。」她大着胆子说。
雍竣半天不语,冬儿不明所以,悄悄抬眼看他,却被主子冷锐的神色吓住。
「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侍候我?」雍竣眼色阴黯。「糊涂的丫头,有胆量却没有智慧。」
「冬儿是奴婢,冬儿可以没有智慧,可冬儿明白主子要什么。」她有小聪明。
「你明白?」他寒声问:「你以为,主子要什么?」
「要奴婢尽心尽意的侍候。」冬儿答,自以为聪明。
闻言,雍竣冷笑。「你错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屈膝的奴婢。」
冬儿不懂,瞪大眼看主子。
雍竣突然转身走出房门。
冬儿呆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主子走出房门,却不敢追上前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在洗衣房里,他看到卷起衣袖,蹲在水井边卖力洗衣的织心。
她额上淌着细小汗珠,专心洗衣,浑然不察他已经来到身边,直至身边的小丫头急得猛推她的手,低声对她说:「织心姐姐,快看呀!」
织心回神,抬头,这才见到雍竣。
她立刻站起来,在身上抹几下匆匆擦干湿手,才跟主子福身。「贝勒爷。」
他冷眼看她,神色淡定,不因他来到洗衣房而慌张。
「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他瞪她,冶声问她。
「贝勒爷到洗衣房有事吩咐奴婢?」她问,因为他问而问。
雍竣寒着眼。「一定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对你的主子,你才会好过?」他质问。
「奴婢不明白贝勒爷的意思。」她平声答。
「不明白?」雍竣冷笑。
随即,他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洗衣房外扯。
见大贝勒脸色阴沉,突然拽着织心往外拖,其余在洗衣房里的丫头都吓住了!
织心没有挣扎,任由他拽着自己将她拖到后园。
「说!」他撂开手,厉色喝斥她:「谁给你胆子自作主张,居然叫冬儿来侍候我?!」
「冬儿大了,该学着做些细活儿。老是让她洗衣、烧水,对她不公平。」她面无表情,答的云淡风轻。
「没想到你菩萨心肠,如此为人着想!」他冷嘲,脸色冰寒。「自甘堕落降为干粗活的丫头,这就是你要让我难看的做法?」
织心脸色平板,直直看他。「织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贝勒爷说过织心是人,是人便有思想,有意志,所以织心要冬儿替代,可贝勒爷又不允。织心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贝勒爷顺意?」
雍竣冷眼看她。
她凝眸回视。
「顺意?」他柔声冷目,阴沉词锋一字一句:「你又何尝,真正顺过我的意?」
她—恸,心窝幽幽酸起来。
「奴婢是奴才,自然事事要顺贝勒爷的意,只是这『意』是奴才的意?还是主子的意?贝勒爷是主子,织心是奴才,奴才与主子本就是两种人,永生永世搭不上的两个阶层,奴才以为顺了贝勒爷的意,成就了奴才的性情,却惹贝勒爷不高兴,可奴才愿服膺为奴,又不讨贝勒爷欢心,既然如此,贝勒爷干脆就端起爷的架子,摆布织心、命令织心,这样织心能安心做个奴才,贝勒爷纵不顺意,也不会有个逆主的奴才惹您发怒。」这话说得既白又露,毫无迟疑没有退缩。
她已安心如此,就要把人的耐性拧尽,至于他怎么想,那已无所谓。
他将那香袋赠人,寒她的心,倘若那银链未索回,她的心便已死。
他不将她看做奴,可又不愿明白她的心,她赠他的绣袋不过是可以随手馈赠的物品。既是如此,她宁愿做个奴,也不要这恩惠的施舍。
雍竣看她的眼,寒到心底。
九年来这长长久久的许多日子过去,他相信从无一刻,他的婢女曾经真正心悦臣服。
「你以为,你真能安心做奴才?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说出这番话,你就不能是个奴才!可惜你八岁进府,卖身为奴,命运注定,身不由己!」他冷眼看她。
「让织心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个奴,至少也有奴才的价值。」
「你以为,你当真配做个奴才?」他寒声冷笑。「身为奴才,你太过伶俐聪慧,太过坦白固执。织心,你不配为奴,从来就不配!」
她僵了脸,怔怔看他。
「既然不配为奴,那就出府,嫁人为妻。」他说。
织心脸庞一瞬间凝白。
雍竣冷眼往下道:「娄阳贝勒愿纳你为侧室,他问你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亦面无表情回望她。
半晌她平声回话:「奴婢既是奴才,奴才必须从主,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奴婢的命运由贝勒决定,凭贝勒爷要将奴婢转卖,或者赠人为妾为奴,奴婢没有怨言也没有意见。」
她不再反对,不再表露心迹。
因为既为奴,吐露她的心思便是可笑,她意欲何为永不足挂齿。
雍竣冷脸相待,及至此时,已不必与她多说余言。
「那么,就做好准备,出府,嫁为人妻。」他冰冷地道。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谁道身为奴,便是可悲可悯?
至少,做好一名奴才,也可得主子的喜爱,就像福晋为她张罗嫁衣、妆奁,为一名奴才做了连作梦也不可得的一切。
织心坐在她的屋里,瞪着小桌上绿荷送来的那一盒宝贵首饰,里头亮灿灿的翠玉珠宝,她看着,没有表情。
女人爱珠宝,为加添自身的美丽,然而一个奴才要珠宝何用?即便嫁为妾,珠宝于她更形突梯怪异,物化了她的人格,仿佛告诉众人,她是珠宝买来的,一活生生的人。把这样的东西戴在身上,只有可笑。
「织心,你瞧,福晋待你多好?还赏赐了这许多翠玉珍宝给你。」绿荷语带羡慕。
「绿荷姐,这个珍宝盒,请你代我送还给福晋。」她把宝盒盖上,交回绿荷手中。这个珍宝盒,她必须退回去。即便福晋要生气,她也不能收受。
绿荷张大眼,她不了解。「你怎么了?这是福晋送你的,为什么要还给福晋?」
「福晋送的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织心淡淡说。
「你不能收?」绿荷不懂。「为何不能收?就因贵重吗?可这是福晋的心意。」
「我明白,但有心意就够,织心领情,可这样的厚礼我绝不能要。」她说。
「可是——」
「绿荷姐,如果你不能代我将宝盒交还给福晋,那么我可以自己去见福晋,亲口跟福晋道谢,谢福晋这几年收留织心的恩德。」话至此,她拿起宝盒便往屋外走,一路来到福晋的四喜斋。
绿荷跟在后头,心头忐忑。
福晋正坐在厅里喝茶,跟前有两个小丫头侍候,不意雍竣也坐在堂前。
「织心!」一见织心,福晋笑开眉眼。
「福晋。」织心福个身,转向雍竣问安。「贝勒爷。」她眼未看他,身体僵硬。
雍竣未吭声,他的眸盯住她,诡淡又异样。
「怎么来了?」福晋问,见她手上抱着宝盒,笑问:「给你的东西,还喜欢吗?」
「这些翠玉珍宝很美,可织心不配接受。」她说,眼角余光,看到雍竣冷笑的眼色。
「不配?」福晋笑容消失。「你怎么说这种话?是这些东西不入你的眼吗?」
「不是,」她解释,福晋的疼爱,让她解释起来格外困难。「是东西太好了,织心配不上,况且织心只是一名奴婢,福晋不该给织心太好的,这样织心受之有愧。」
福晋又露出笑容。「傻孩子,说什么傻话,翠玉手环和珠链,美则美矣,不过是冰冷的东西。再说,你大了,长得如此玲珑剔透,像仙女下凡,咱们府里女眷还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况且我未生半女,这些东西送给你,最适合不过。」
「福晋——」
「不必再说了,」福晋道:「东西是送给你的,你若不要便拿去送人,布施赈济都好,就是别折了我的意。」
福晋话至此,便是叫她不要再推却。
织心知道现在还不了,只能离开王府之时,再悄悄将东西留下。
「对了,这几日你要先行出府或者依旧住在王府内?若要出府,待到吉时再将你接回王府即可,要是住在王府里,就该开个别院,虽说依旧进自家门也该避嫌,住在别院我可派两个丫头侍候你,这段日子你就暂且别出门,未来新居在月牙小筑,待大贝勒迎娶,你还是坐轿子进门。」福晋笑盈盈道。
然织心却听傻了。
她没听错吗?月牙小筑?大贝勒迎娶?
月牙小筑本为留与大贝勒未来妾室栖身之所,是一处空置已久的雅居。至于「大贝勒迎娶」一词,更让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