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味盯着她,不说话,不回答,不解释。
「大贝勒想要在奴才身上找到真情真意,是多此一举。」忽然,她淡淡说。
他挑眉。
「再真情真意的性情,也不及一名奴才能办的事多。」她再说。
然后,她接着再说:「奴婢去看看冬儿药煎妥了没。」话毕,她推门出屋。
瞪着合上的门,雍竣的表情莫测高深。
自这夜后,他竟已不再为难她。
至少,暂时的不再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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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雍竣不曾回府过中秋,今年回来,却带严重刀伤,直至佳节将近,在织心的悉心照料下,他臂上的伤口才痊愈结疤。
时临中秋,雍竣三年未归京城,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北京城,繁华则已,却无江南闹市车水马龙的市侩风味。
中秋佳节之时,京城城西永通桥的夜市上月华明灿,巴王府大贝勒雍竣随身携一女婢一侍从,行于永通桥上品味京城的佳节风光。
织心随主子出门,依旧身着红衣、头簪红花,如常打扮。
至永通桥上,人潮拥挤,雍竣与侍从步行较快,织心随行在后,不久便与主子走散。
既已走散,桥上中段又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织心难以追赶,只能停在一处绣画摊前,稍事喘息。
静下心后,她看见摊贩摆了一地的绣品,样式有奇特也有古朴,个个绣工精致美观。织心见到一只莲花荷包,好像小时中秋佳节,爹爹带她上街买给她的荷包,于是她问小贩:「这个荷包要几文钱?」
那小贩见到织心便呆住,惊骇于眼前该名女子的美貌。
旁边另有一名男子,与荷包贩子一样,见到织心的美貌,惊为天人。
「这个荷包要几文钱?」织心再问一遍。
小贩勉强回神,涩声答:「姑娘想要,十文钱就好。」
织心掏出银子准备付钱,身旁一名男子,忽然抢先将十文钱给了小贩。 「我替这位姑娘付这十文钱。」
织心回头,看到一名玉带缠腰的英俊青年,正对她微笑。
她不笑,把自己手里握的十文钱,放在小贩的摊子上。「这是十文钱,我付了。」钱放下,织心取了荷包就走。
「姑娘慢走!」那男子追上来唤她。
织心不理,迳自前行。
「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大步追上,拦住她的路。
「公子看似不像登徒子,何以如此冒失?」路被挡了不能行,她冷着脸说话。
男子笑出声。 「在下承认唐突,不过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却一个人行走于永通桥上,不禁令在下忧心你的安危。」
「感谢公子,小女子不是三岁小儿,会看顾自身安危。」话毕,她打算绕过他。
娄阳贝勒还是出手挡人。「姑娘,看在在下至诚至意的薄面上,请问芳名?」
她抬眼看他,淡道:「公子,请让路。」
「姑娘,请问芳名?」他执着。
她冷淡,他的眼神就越发狂热。
织心深深吸一口气。 「缘仅一面,何必执着?公子让路吧!」
「在下一见姑娘就知道,你我不会仅有一面之缘。姑娘,请问芳名?」他三问。
织心凝眼看他。
他炽热的眸子定定地回望。
「柳织心。」
为免烦扰,她告诉了他。
绕过他,织心头也不回地往前行,寻找她的主子。
娄阳贝勒转过身,眷恋地盯着柳织心的背影……
初次见面,她的美貌吸引了他。
与她说话,她的气质更是深深迷住了他!
第三章
直至下了永通桥,雍竣才发现织心走散。
「她没有跟上?」他问侍从。
「奴才以为织心姑娘一直跟在后头,谁知一回头就不见人了。」侍从答。
岂知侍从话才说完,雍竣已见到匆匆下桥的织心。
他静立,不迎上也不招呼。
织心张望寻找了片刻,才见到她主子俊美阴沉的睑孔。
「奴婢不该走慢,应该跟上贝勒爷。」她认错,先说自己不是。
雍竣定眼看她半晌,然后冷声道:「走慢了就该开口喊人,先跟不上,再道自己不是,总是嫌迟。」
织心胸口一紧。「是。」垂眼答是。
「干什么?不分辩也不说话,索性也不解释了?」他挑眉。
「奴婢的错,不必解释。」
「是不必还是不想解释?」他沉眼。「你觉得我无理?」
「奴婢不敢。」她平声答。
「不敢?」他冷笑。「再说不敢,你就是犯了天大的胆子!」
织心闭嘴不再说话。
他盯着她,如狼似虎的眼,像掠夺又似砍杀,把她割成一片片……
他始终严厉的对她。
非但不苟言笑,而且骨里挑刺。
织心不明白,他为何处处针对她?
到最后,她说什么都不是。
三年前他虽已如此,可也没这么紧迫盯人,如今他更成熟阴沉,却待她更严峻苛刻。
侍从见气氛僵了,神色略显不安。
「大贝勒!」忽然一名玉带缠腰的男子,上前与雍竣拱手寒暄。
雍竣回头,寒漠神色已转变。
「娄阳贝勒!」乍见故旧,雍竣笑酬。
织心见他转脸速度迅速,却不吃惊。
虽则,她不讨主子的欢心,可他的性子,她自信摸得清楚。
雍竣是个双面人,从不显露情绪,越是远不及边的人他越是笑酬。
「年前在江南匆匆一会,如今一年不见,大贝勒何时返京?」娄阳问候雍竣,眼角情不自禁,瞟向站在巴王府大贝勒身后的织心。
雍竣沉眼,看穿娄阳居心,实则,娄阳也不欲掩藏。
「年前返京,受了伤,所以未过府登门拜访。」雍竣客套。
「哪里,若知大贝勒返京,娄阳该当过府拜访,谢过大贝勒牵线江南茶帮,成全娄阳的生意。」娄阳客套回敬。
雍竣撇嘴。「娄阳贝勒,中秋佳节出府赏月?」
「是。」娄阳直眼看织心,索性坦荡。
「娄阳贝勒好雅兴。」雍竣漫声道。
「哪里。」他不但看织心,还对她笑。
「娄阳贝勃今夜胸怀舒畅?」雍竣漫声问。
「正是。」佳人不笑,他也自得其乐。
「娄阳贝勒看够了吧?」
「不够——」
娄阳一愣,笑脸狼狈。「大贝勒见笑。」他竟不否认。
「这是我的婢女,织心。」雍竣忽然伸手拉出藏在身后的她,笑里藏险。「织心,你向来善解人意,倒忘了给贝勒爷请安?」他漫声喝斥自己的婢女。
「贝勒爷吉祥。」织心依顺福身。
她像个卑微的奴才,主子有令,她立即听从。
娄阳显得惊喜。「不敢,姑娘请起。」他伸手欲扶。
雍竣忽然拉她一把。
织心险险跌进他怀里——
「仔细瞧清楚娄阳贝勒的风采。这位贝勒爷,可是咱北京城里第一才子。」雍竣低笑。
他手腕凝力,掐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稳住她的势子。
雍竣手劲用的巧,掐住了织心的腰软处,她屏气,一颗心悬在喉头。
娄阳两眼紧盯织心,似乎未察觉暗处动静。「方才于永通桥上,娄阳与柳姑娘有一面之缘,不过半个时辰,现在已是第二次见面了。」他有意说与织心意会。
「柳姑娘?」雍竣挑眉。
明知他话中有揶揄意味,织心面无表情,听如不闻。
雍竣转脸盯她,似笑非笑。「这位柳姑娘自小侍候我,女大十八变,近日回府才发现,我这个当年的小织心,竟然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可人了!」他挟着她,手暗使劲。
织心苦于不能开口,叫她的爷住手。
「原来柳姑娘是大贝勒府上家人!」娄阳眼神炽烈,他话锋一转,忽然道:「娄阳既知大贝勒回到京城,理应过府拜访。」
娄阳的目光转到织心身上。
「娄阳贝勒愿至我府中作客,如此赏脸,是巴王府的荣幸。」雍竣话得浓情,声调却淡。
娄阳咧嘴,有些兴味了。「大贝勒既不怪叨扰,娄阳必定拜访。」
雍竣皮笑肉不笑。
织心心寒,脸若冰霜。
她明白娄阳贝勒言下之意。
他们公然谈论自己,表面恭维,实则以貌取人,再者旗人不会忘记她汉人出身,明知她为一名奴婢,于街头议论,织心感觉自己就像贩夫摊上的货物。
雍竣道:「额娘她老人家挂心我的伤,我答应亥时前返府,只好就此告辞。」
「慢走,娄阳明日定当登门拜访。」娄阳再说。
他的目光停在织心脸上,大胆直白。
雍竣直至此时才松手,一笑,转身返府。
织心压下心头杂绪纷纷,有意避开娄阳胶着目光,迈步追上主子。
然娄阳热切的眼神,始终追随织心,直至她纤细婀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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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冬儿准备热汤,织心为主子更衣侍候沐浴。
因为臂伤缘故,一整月皆是织心为大贝勒刷背,初初这工作让人脸红心跳,虽说她是奴婢,但毕竟还是闺女,唯有强自压抑内心起伏的情绪,她才能稍微面对男人与自己全然不一样的身体,然而这时候她总是垂眼敛眉,迅速细腻地尽速完成手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