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下眼,那低抑的气势如一把熊熊的冷火,让这冰窖内的人瞬间炙成灰烬。
「请主人助我。」孔红玉跪下,再次卑颜屈膝、至诚至恳的请求。
「我可以派人助你,不过,这个人,我却不能控制。」
男人终于道,声调却反倒多了一丝置身事外的凉意。
孔红玉抬起头,大惑不解。
」这个人与雍贝勒,同样都是不能控制的人。」
男人阴冷地道:「两个不能控制的人碰在一起,结果恐怕不能预料。不过,倘若你要人助你,在这世上,只怕也只有这个人能助你抵挡雍贝勒。」
孔红玉眯眼。「主人,您的意思是?」
「两虎相争,他们早就已经明争暗斗多时,我也等着,看何时能分出胜负。」男人冷笑,低抑的声调听来阴邪。
「是。」孔红玉垂下眼。
她已知道,主人要派给她的人是谁。
这人曾经在去年暗伤过雍竣,确实也只有这个人,能对付雍竣。
那盐路私贩,便为两虎相争。
两虎相争,台面上是为贩盐,私底下却有更深沉复杂的情结!男人天生要抢做枭雄,而在这世上,不能同时有两个枭雄。
现在,主人既然指派这个人出手协助自己,就算其他紫衣金丝人、甚至金丝带统领插手,也只有落败。前夜她派出的杀手,不知为哪一帮紫衣金丝人所杀,此刻她已不必再担心。
「去吧!这个人会帮你,至于他何时出手、如何出手,」
男人咧开嘴,缓淡地吐出六个字道:「就不得而知了。」
孔红玉终于露出笑容。「是。」这已经足够了!
孔红玉不愿有人伤雍竣,不过皆是同门人,主人指派的那个人绝不能真正伤他!更何况,那个人是否有伤雍竣的本事都还未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残毒阴邪,要伤雍竣只会暗中行事,然去年一役雍竣必定已经多了提防!现在,纵使那个人不能再伤雍竣,但至少,他莫测高深的武功绝对能牵制雍竣。
而这就是孔红玉要的,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孔红玉竟然大大方方前来红豆绣庄,拜访当家柳织心。
然而在这里,她却见到一个事不相关的人,娄阳贝勒。
娄阳贝勒坐在绣庄大厅,他不肯走,似乎已打定主意纠缠织心。
但娄阳像个隐形人,他占住大厅一角,目光盯着织心,眼底完全没有孔红玉存在。然而他却也不开口说话或站起来行走,他就这样坐着,每天店门一开就进门来坐着,就这样在店内静静坐了两天。
「孔姑娘有事?」织心不明白孔红玉找她何事。
「有些话,我想与柳姑娘谈谈,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
孔红玉撇起嘴再强调:「我想与柳姑娘私下谈。」
织心看了她半晌。「孔姑娘请进。」她答应孔红玉。
然娄阳贝勒竟然跟进内堂。
孔红玉皱起眉头。「贝勒爷,我与柳姑娘谈的是私事,贝勒爷跟进来是——」
「不管什么事,我已跟定柳姑娘,除非柳姑娘答应与我合作,否则我便不走。」
这两天娄阳贝勒就这样一直待在绣庄,不肯离去。
他很有耐性,可以等到织心开口,因为他从未放弃过柳织心。
「娄阳贝勒,您要在店内喝茶,织心不能阻挡您,然孔姑娘要说的话必定与您无关,再者织心也有些话要对孔姑娘说,所以,请您勿再跟进内堂。」织心柔声对娄阳道。
娄阳沉默着看了她片刻。
织心回头对孔红玉道:「孔姑娘,请吧!」两人走进内堂,娄阳不再跟进去。
到了内堂,织心对孔红玉道:「孔姑娘有话请说。」
「我要你回北京城。」孔红玉直截了当道。
「回北京城?」织心不动声色问她:「孔姑娘为什么做这样的要求?」
「你明白为什么!」孔红玉冷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很清楚我对雍竣的感情,你留在这里,会破坏我们。」
织心听到这里,只是冷淡地笑。「织心只是奴婢,一名奴婢,如何破坏主子的姻缘?」
「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口是心非了!你明知道雍竣喜欢你,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阻碍!」
「倘若贝勒爷喜欢你,无论我在哪里,都不能破坏你们的感情。」
听见织心这么说,孔红玉冷笑。
「固执的人,常常都很不幸。」
「我知道。」
「有时候还会没命!」
织心看着她。
「你想杀我吗?」
孔红玉笑出来。
她倒料不到,柳织心会说的这么直接!
孔红玉乾笑两声才接下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杀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没有好处,有时候人做事明明知道没有好处,可如果不这么做,却心有不甘,因此做了许多错事。」
孔红玉冷哼。「就算我要杀人,还不屑杀一个丫头。」
织心淡淡地笑。「你怕杀了我,有人会杀了你。」
孔红玉倏地眯眼。「我是正经生意人,生意人又怎么会杀人?!」
「有很多生意人,杀人不见血。举凡抹黑、造谣、放话、断货……种种下流手段只为消灭对手,千刀万剐,无所不用其极。杀手杀人也只是一刀毙人性命,但生意人的手段,有时候比真正的杀手还要叫人不忍。」织心是笑着说话的,以上种种这段时间她正经历着,然而她却似云淡风轻。
孔红玉沉下眼不说话。
「不过,这世上的轮回有时却是微妙的,我时常觉得老天爷若要人能做成一件事,这件事便注定要成。」
织心微笑着再往下说:「坏人势子再强也有走霉运的时候,好人运道再不济也有走好运的时候,人在运势强的时候若不明白知福、惜福、造福的道理,那么等到走了霉运,届时恶缘交会,也是俗称的恶贯满盈,恐怕就要一败涂地了!所以,人若要与天斗法,那才真叫做「枉做小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孔红玉阴沉喝道。
「孔姑娘是明白人,您一定清楚我刚才说的那番道理。」
织心诚心诚意地对她说:「我明白商场竞争,难免尔虞我诈,这是人之常情。但做人做事绝不可亏心,否则损人不利己,未来年老时死期将届,大限将临,良心必定不好过。」
「你在拐着弯骂我?」孔红玉不怒反笑。
「孔姑娘难道没有叫恶人到我家店门前站岗?难道没有叫附近大小十来间绣庄杀价恶斗?难道没有叫这十来家绣庄散布不利我绣庄的言论?难道没有放话给银号说我绣庄要倒?难道没有叫线行不许卖我绣线?难道没有叫铸铁厂不许卖我绣花针?难道没叫布庄不许卖我布匹?以上种种,如果孔姑娘有一样没做,那么我柳织心便立刻跪下,给孔姑娘请罪。」
孔红玉冷笑。「我就是一样都没做,你又如何?」
天底下岂有柳织心这么笨的女人?刚才指控的每一条她要是一样都不认,柳织心岂非就真要给她跪下?「孔姑娘真的没做,柳织心不但要下跪,还要掌嘴。然孔姑娘如果没有一样少做,那么柳织心要是真给孔姑娘跪下,恐怕孔姑娘一出门就要被天打雷劈。」
「你!」这下,孔红玉双手握拳身子发抖,已活活要被气死。
她怨毒地瞪着柳织心,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咂着嘴冷笑道:「好啊,柳织心,你不过就是个丫头贱民,做人奴婢你最行,书也没读过几日,可一张小嘴倒是生得真利!我瞧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有这张嘴,肯定要得意,也不枉你出生下来活在这世上,身上还有这么一点好处!」
她寒着说出口的话自然损人不利己。
织心没有表情。
「你承认吗?那些事全都是你做的?」
「是啊!我承认了又如何?!做生意将本求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古不变道理!为了求利尔虞我诈,你不也说那是人之常情?」孔红玉狡猾地道。
「孔姑娘,人犯错并不可耻,遗憾的是错不知改,还要一错再错,那做人就连畜牲都不如了。」
孔红五脸上变色。「你敢骂我是畜牲?!」
「孔姑娘如果行径光明磊落,不自甘堕落沦为畜牲,那自然人人都不能骂你。」
孔红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柳织心,你尽管逞你的口舌之能吧!」她阴毒地道:「本来我还想给你这丫头一点脸,跟你好好说话,但现下看来,这是不可能了!」
织心还未想到她说这话的意思,孔红玉突然窜上前来,双手掐住了织心的脖子,让她忽然之间连叫都叫不出来。
「怎么样?现在你那张小嘴还能对着我,逞你的口舌之能吗?」孔红玉咯咯冷笑。
人在亢奋的时候,笑声竟然尖锐得像磨刀,实在剌耳得很。
织心确实已经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