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斯文有礼、高雅尊贵的三皇子,也会有迫人心魂的时候。
凤修怡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挽起衣袖,「殿下,请看。」
层层艳红衣袖翻起,露出赛雪欺霜的一截玉臂,在明亮烛光下,简直泛出如明珠美玉般的光泽来。
只是就在雪白娇嫩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枚鲜红印记!是小小的、精致的一弯新月,映着雪嫩肌肤,有着说不出的鲜艳可爱。可是,那红偏又红得绝艳,如同渗进了骨肉中去,隐隐透出一股妖异。
仿佛,是一弯血红的新月,随时都要破肤而出。
也仿佛,一只笑弯了的妖魅之眼!
华离宵盯视着那艳红印记,面色忽然一变,苍白的面色更为惨白,伸手便向她臂上探去。
「不,不要碰!」凤修怡急急喝止,猛然把手臂缩回。
华离宵的动作极快,却只是紧紧握住她白皙的手臂,没有触碰那红印,抬起的眼中满是震惊,「妖眼!难道这是……」
「不错,殿下。」凄然苦笑,凤修怡盯着自己的手臂,厌恶又惧恨,「这是剧毒的印月之眼,万万不能碰触。」
血红的印月之眼,毒到不能让任何人抚触,就算是无心的一碰,恐怕也会要人命。
「果然是印月之眼。」华离宵定定瞧着那枚红印,五指收得更紧,连握痛了她都没有注意。
怎么会,她的身上怎么会有印月之眼?
华离宵的表情凝重无比,双眉紧紧皱起。
「殿下……你也知道印月之眼吗?」微微讶异,凤修怡慢慢的、小心的抽回手。
印月之眼来自南疆异族,诡秘无比,身为皇子的华离宵怎么会知道?
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让这枚恐怖的印记离他远些好。
「宫中藏书万千,我曾读过一本记载燕赵各族的书册。印月族世代研修蛊毒巫术,其人阴寒、其心毒辣,为天下所不容……」感觉着掌心残留的一丝温暖与柔滑,华离宵低低背诵,心下不由得怅然。
这样一个清美绝伦的女子,竟会中了印月之眼!
难道,真有天妒红颜一说?
「那殿下自然也应该知道,被种下妖眼的女子,是不能成亲婚嫁、与人同房的吧?」惨然一笑,她显得无限悲哀。
只要身上被种下妖眼,便等于是注定了一生孤独,再不能与他人洞房花烛、开枝散叶。
这样的她,怎么还有资格得到幸福?
「不,你错了。」华离宵摇摇头,安抚她,「身有妖眼的人,并非不能与人同房。」
他记得……当年那书册上,是写有破解之法的。
「是,并非不能。只是一定要与心意相通、生死相许的恋人才能同房,不然的话,两个人都会中毒而死、凄惨至极。」她低声道:「殿下,修怡一介平凡女子,死也无妨,可殿下却是我燕赵王朝的三皇子,何等尊贵,所以……」
所以还是离她远些吧!
他与她相见不过两次,又是因为权势利益而成婚,自然不可能心意相通、生死相许,只怕强行同房,就会双双断魂。
华离宵注视她半晌,才缓声道:「放心吧,不到确定心意的那一天,我不会碰你。」
「谢殿下,修怡也向殿下保证,虽然你我不能结为真正的夫妻,但凤家还是会鼎力支持殿下,登上太子之位。」语声落寞,凤修怡起身退后两步,朝他施了一礼。
她今日虽然嫁给了他,但却……
咫尺,天涯。
「今日你我成婚,不必说那些。」华离宵微一摇头,伸手将她扶起。
「是,殿下。」顺着他的手劲站起,凤修怡惆伥一笑。
他接受这桩婚约,要的本就是凤府的势力,而不是她这个人。
要不然,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肯接受一个只能看、不能碰的妻子?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
那么,她也不必太难过、太惭愧,不是吗?
可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着深深的酸楚呢?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时,竟会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静静在华离宵身边坐下,凤修怡忽然不敢再接触他的目光。
「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身上种下妖眼?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语声缓慢,却透出隐隐的压抑。
妖眼是一种恶毒巫蛊,就算是印月族的人,也并非个个都会使用,那么双十年华、长居京城的她,又怎么会中了妖眼?
她的肩头微微一缩,又想起当时的恐怖情景,「六岁时,父亲曾带我去南疆出使过一段时日,与各族商谈结盟。就是那时候,父亲遇上了一个印月族的女子……」
那个女子,真的好怪异!
明明生得美艳如花、娇柔似水,却又偏偏透出一股邪气,让幼小的她分不清善与恶、正与邪。
「嗯,你父亲……得到了那女子的爱慕,对不对?」慢慢思索着,华离宵继续发问。
他记得印月族的女子一旦爱上人,就一生不变。但是,被这女子爱上的人或许会很痛苦,特别是当他不能回报同等的爱时。
「嗯,她喜欢父亲,想让父亲留在南疆,但父亲身为朝廷命宫,怎么能留下?当晚……当晚父亲拒绝了那女子的要求,那女子便暗自跟随着父亲而来,在我身上种下了妖眼,除非父亲肯留下与她成亲,否则我这辈子也休想……」她的语声越来越低,几近消失。
那个女子,真的好狠心呵!
自己得不到爱人,却报复在年幼的她身上,要让她也凄惨渡日。
「那凤大人可否去找过、求过那女子,要她为你解毒?」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华离宵依然开口询问。
如果有一线机会为她解毒,凤义常又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毕竟,看着亲生女儿中毒,任哪个父母都会痛苦难当吧!
「有的,其实我中毒当晚,爹爹就去找那女子了。可是……可是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竟然已经死了。」脸上露出惨淡笑容,她无力道:「殿下既然知道印月族,那自然也该知道,练这妖眼的人必是一生不嫁的处女,将鲜血引出、与七七四十九种绝毒蛇虫的血液混合,才能练成功,而妖眼之毒,除了下毒的女子,再无旁人能解。」
那女子当晚便已死去,她身上的妖眼,又怎么能解?
「死了,居然死了?!」皱紧双眉,华离宵注视着一身喜红的新嫁娘道:「就算那女子死了,妖眼也并非不可解,只要你我真心相许,毒便可以解去。」
「是,真心相许……」脸色微白,凤修怡喃喃自语。
这世间,有几人能够做到真心相许?
他是尊贵的三皇子,身受无数爱戴,或许还会是未来的燕赵太子、燕赵帝王!难道……难道还能够只钟情于她一个不成?
而且真心相许又是什么样子,谁能说的清、道的明呢?谁敢用自己的生命作试?
妖之眼,便像妖魔的眼睛一般恶毒邪异,只怕一丝丝的分隔或一点点的犹豫都瞒它不过吧!
「修怡,试一试吧。或许……真心相许并不怎样困难?」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华离宵迫她抬头。
语中有些迟疑,也有些不确定。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想着与一个女子交换真心吧?
原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真心相许到底是什么模样,那么以美丽冷静的凤修怡为对象,应该是很不错的吧。
「真的吗?」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她怔忡反问。
她看到他逸秀的面容上有一抹微笑,如春风一样,渗进她的眼底、心底。
或许爱上这样的一个男子,确实不会困难。
但是,他呢?
他……可也会真心的恋上她?
大红的喜烛安分燃烧着,为这两个不能热烈纠缠,只能无语相望的新人流泪。
当晚,华离宵步出洞房,住宿于皇子府的书房内。
而皇子妃凤修怡,则独守一室红艳,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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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后花园里处处鸟语花香。
「小姐,为什么昨晚殿下睡到了书房,你却一点都不生气?」跟在凤修怡身后,陪嫁丫鬟小卓一脸的埋怨与好奇。
真是的!明明是皇上赐的婚,三皇子居然还在洞房花烛夜冷落小姐,太不应该了!但说也奇怪,明明应该是怨妇的小姐,现在居然还一脸平静?
乱了,这世道全乱了!
凤修怡看着自己的发丝在轻风里飞扬,仅是微笑以对。「只是没有洞房花烛而已,为什么要生气?」
不能洞房花烛的原因,是她呵!
就算要生气,也应该是他吧?
可他对她却没有半丝的怒气与责怪,甘心一个人独宿在冷清的书房,反倒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生长于官宦之家,当然清楚凡是贵族子弟,在婚前总会有那么几个侍妾,但尊为皇子的华离宵却是一个都没有。
那么……她这个正妃,是否太不称职了?
沉思中,几下叮咚琴音传来,显得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