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让某个皇子自愿领旨前去。
太子之争在朝中越演越烈,快要闹得不可收拾,这回的南疆纷乱,正是选择立华离宵或华随晟为太子的一个好机会。
谁肯前去并且安然回来,就会在皇帝心中占上很大份量,并得到太子之位!
可惜,南疆太凶险也太邪异,就算太子之位诱人至极,两个尊贵的皇子只怕也不敢领受。
朝堂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所有朝臣的目光都落在两名皇子的身上。
「父皇,儿臣愿领旨前往。」不久后,打破宁静的是华离宵,脸上笑意依然温文,看不出半点犹豫或惧怕。
「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儿!」皇帝大喜之余更站起身来走下御座道:「离宵,你若能平定南疆,安然而回,联定重重有赏!」
「三皇兄果然勇气可嘉,随晟在此祝皇兄顺利归来。」没有半点难堪,华随晟反而欣喜的拱手祝福。
「不错不错,三殿下才华过人,一定有能力平息南疆动乱。」刘荣也笑咪咪的锦上添花,大加称赞。
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会安然归来,抢了太子之位。
于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三皇子华离宵,成为前去南疆的不二人选。
顺便,也促使太子之争更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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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皇子府书房内的烛光又是长燃不熄。
「南疆,你就这么决定去南疆?」秦逸风两道好看的眉毛紧紧蹙起,简直快要打成结。
朝廷里的消息一传开,他立刻就和宿渊一起来到皇子府。
平时,三皇子遇到任何政事都会与他们商议,听取意见,可是这次却快速决定,让他们太震惊!
「是,我已经接下圣旨,准备出使南疆。」淡然一笑,华离宵说得极为轻松。
「离宵,你决定得如此仓促,实在太欠考虑。」心下忧虑,秦逸风彷佛回到了从前,不再把华离宵当皇子,而是当成了少年挚友。
「我知道。只是逸风,如果这次我能安然从南疆返回,想取得太子之位就容易许多。」再待于京中,只会和四皇子一党纠缠不清而已。
现在两方的势力相近,要胜出,总要下点功夫,而出使南疆、重新收服三十七族,便不失为奇功一件。
「殿下,虽然行险棋可以出奇制胜,但老夫认为,你这一招行得也太险了一些。殿下不会不明白,这次南疆生乱可是有些蹊跷的吧?」一旁听了许久的宿渊思索后开口。
凤家千金刚与三皇子成亲,明夷族首领便过世,南疆各族并乱了起来?世问哪有这样巧的事!南疆纷乱直接导致的结果,应该是凤义常远离京城、清流派群龙无首而已。
可是现在,远离京城的却变成了华离宵,这对盼望南疆纷乱的人来说,恐怕是个更大的惊喜吧!
华离宵眼神一动,笑道:「宿先生,南疆虽然险恶,但对离宵而言却还一般。若再纠缠在京中,反倒是件棘手的事,现下不如就将计就计,安抚好南疆各族后再回来。」
他在朝中虽然有一帮年轻臣子拥护,又有九弟华允扬在北疆的百万大军力挺,但和后台强硬的四皇子华随晟比起来,还是差上些许的,如果没有出色的功绩,实在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太子之位,扳倒刘相国。
「唔,如果殿下心意已决,那老夫也不再多言,只是请殿下多加小心,提防小人暗算。」见他这样坚决,宿渊也不再反对。
「是,离宵明白。」微笑点头,他的脸上涌出自信。
宿渊说得不错,恐怕他这回去南疆,最重要的便是提防杀手暗算,不管如何,京中总有人不希望他自南疆平安回返的。
至于那些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唉,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去吧。不过苏玉已经被你遣去西关,湛休在东海又没回来,看来这次得我们两个一起去了。」秦逸风摇头,想着要冷落家里的娇妻孟关关就叹了口气。
「逸风放心,我不会让你与娇妻分别的,有那么多暗卫已经足够。更何况……这次我只想带一个人去南疆。」笑意加深,他的目光向窗外的明亮月色投去。
他,要带她一同去。
南疆牵系着他争夺太子之位,却也关系着他与她的未来呵!
何时,她身上那枚印月妖眼可以消尽血色,变成同天上明月一般的干净?
如果此去能够一并解决所有问题,便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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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在书房门口送走得意副手后,华离宵忽然一转身,向雕花窗下的阴影处微笑,「站了那么久,还不肯出来吗?」
只见窗下阴影一动,蓦地飘出轻柔蓝衫,慢慢走出来的,是捧着茶点的凤修怡。
她原是要为他送上茶点,却站在窗边听了个清楚明白。
「殿下,你真的要去南疆?」直勾勾地瞧着他,凤修怡清美的脸上有些恐惧及震惊。
她实在忘不了,忘不了十四年前那次恐怖又诡异的南疆之行!
如今他又要去南疆,怎不让她惶恐?
华离宵点点头,「是,我要去南疆。」
「殿下!太子之位对殿下真的那样重要?难道比性命还重要不成!」惊惶地摇头,她不愿相信。
明明是像游云一样高风亮节的人,为何会对权势那样眷恋?
这不像他,一点也不像!
「修怡,我去南疆一是为了太子之位,另外,也是为了完结一桩心愿。」看她神情激动,华离宵走近几步,目光变得沉静起来。
「心愿?什么心愿?」她不知道除了争当太子,面前这个尊贵的男子还会有什么心愿。
华离宵微微一笑,忽的握住她纤手,「随我来。」
脚步轻快,他拉着她走入书房后的一扇小门。
门后是曲折的长廊,光线有些昏暗,似乎很少有人走动的样子,在长廊里,她依稀能够闻到一股久远的、淡淡的檀香味道。
那是燃香拜佛的味道。
皇子府的书房后,居然会有佛堂?
不久,华离宵在一道门前停住,转头对她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所小小佛堂。
「呀!」瞧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观音,以及地上的两个蒲团,凤修怡疑惑不解。
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求观音佑他俩平安吗?
「这里每一样摆设,都是我母妃从前用过的。」淡淡一笑,华离宵伸出手,在观音像前的檀木案上轻轻抚过,俊秀脸容在昏暗烛光下,显得异常沉静。
「是……娴贵妃吗?」凤修怡依稀记起,华离宵的生母应是宫中风华早逝的娴贵妃。
听说娴贵妃当年深受恩宠,在生下华离宵和华允扬两个皇子后,却不幸身染疾病而死。
「是。」华离宵点头,看着佛堂里的每一样物品,语声忽然变得有些低沉,「母妃当年去逝时,我才十二岁,允扬也才六岁,伴在她身旁,我看着她一点一点失去生命,一点一点闭上双眼。」
「殿下……」被他眼中的哀伤感染,凤修怡禁不住上前两步,迟疑的拉住他的手。
心,在一瞬间隐隐的疼了起来。
这个如此高贵、如此淡泊的男子,也是有无尽悲伤的吗?
没有母妃的护持,他的少年时期是怎么在宫里挨过来的?又怎么能够在众皇子里脱颖而出?
凤修怡忽然发觉,对于自己的夫君,她实在了解得太少。
「修怡,你可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她死去后,我与允扬又是如何存活在宫中?」话锋一转,他的眼中忽的生出了沉沉的恨。
他在人前向来斯文平和,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骇人的眼神,凤修怡不由看呆了,蓦地惊叫,「殿下,难道母妃她……」
皇宫之中,向来最多黑暗!
莫名死一个妃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错,母妃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那一日,我就在床前看着母妃被毒药吞噬,没了性命,为了保住自己和允扬,我便自服毒药,终年病弱来消去那些人的杀机。」华离宵面色晦黯,话语里满是恨意与痛意。
一个病弱无能的皇子,对争夺太子自然不会有多大威胁。
所以,他自小体弱多病。
所以,他削弱了凶手的杀意,求得太后的护持。
皇宫之中,生存向来不易。
看着他满布恨意的眼,凤修怡怔愣半晌才低声安慰,「请殿下不要再伤心好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天啊,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他云淡风清的外表下,竟是隐藏了这么多的坎坷与惨痛!
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被迫得自服毒药,用尽心机自保,那样凶险的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挺过来的?现在这个能站在高处与四皇子抗衡的他,又付出过多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