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後悔,今天没有化妆。
少了腮红,藏不住她的心情,她的情绪——柳芷芸一颗心猛然狂跳了起来,惊觉她,无意中已经为了花蒲英的喜而喜……
难道真爱上花蒲英了?
「如果你接近我儿子是另有目的,我绝饶不了你。」赵西美瞥一眼地上那只绿色购物袋,那里面装了水果和鱼肉,挑的全是她儿子爱吃的东西。
「我……怎么会呢?」她笑著虚应,一颗狂跳的心早已大乱,恐惧的情绪席卷而来,她吓得不敢再想下去。
「嗯,现在我知道了……」只不过,恐怕是她自己不知道了。赵西美的眼里勉强认同了她的存在,也同时多了抹复杂难辨的思绪。
她张望著她,除了笑,她做不出任何表情。要让脑袋维持一片空白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
赵西美顿了一会儿,忍不住语重心长说道:「柳芷芸,自从那个女孩过世後,他和所有女孩交往都不超过三个月。分手的原因,不外是女人忍受不了他的脾气,或者他抛弃人家。你,是除了她以外,第一个超过三个月的。」
她望著赵西美,微笑的脸上一片茫然,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能思考……
她说什么?……哪个她?……谁过世?
「……说得也是。自从她过世後,蒲英就绝口不提了,他更不可能告诉你。」
趟西美脸色转为凝重,垂下了眼,「蒲英他恨我,是因为他认为他此生唯一的爱人被我害死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柳芷芸,这个到现在仍能待在她儿子身边的女人。「他决定锺爱一生的对象……那个女孩,就是酒醉撞死你母亲的凶手。」
仿佛闪电打下,如遭雷击,轰得她耳边噼咱作响——她全身震了一下,整个大乱的思绪却因此而集中了,她望著赵西美。
她说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
「钱秀榆……我想你记得这个名字吧?」
她没有听错——
「我记得。」酒醉驾驶,害死她母亲,也害死自己的女人,她无法忘记。
「我不喜欢她,所以当年为了拆散他们,我用尽了各种手段。钱秀褕酒醉车祸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是那天她最後一次见到的人是我……我承认我的确说了话刺激她,她也许因此跑去喝酒……总之,悲剧已经造成。蒲英一直到现在都还无法谅解。他曾经说,我毁了他的爱,这辈子他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赵西美眉间紧锁著深深的愁绪。
柳芷芸颤抖地紧紧握白了手指关节,她分不清是哪一件事冲击了她,尽管拚命的集中精神,赵西美的话她只能听进片段;尽管努力克制不去想,却仍然无法阻止思绪落入那片黑暗的记忆中——
那天,在下著雨的夜晚,在医院里,她抱著母亲的尸体,任她怎么哭喊,再也听不到那温柔慈爱的声音!她从此失去亲人,失去了爱,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她十七岁的生日,却是母亲的忌日——
那个撞死她母亲的女人,竟是花蒲英的爱人——
蒲英……原来在同一天,他也……和她一样,为了失去爱而心在哭泣。……所以,她曾经在他暴戾的身影上看见重叠的影像,那是和她一样的孤寂……原来不是错觉了。
「你……没事吧?」赵西美忍不住关切她,她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神情有些恍惚了。
柳芷芸猛然抬头,一接触到赵西美的目光,她马上别过脸去,匆匆抹掉一把眼泪,紧咬著嘴唇,直咬到有了痛楚的感觉,她很快的恢复镇定。
「我没事。」
赵西美愣愣地直望著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坚毅而又倔强的一双眼睛,清冷绝
丽的脸庞,端著直挺挺的骨架;她整个人在无形中透出一股高洁的气息……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她儿子知道吗?
「……我叫人送你回去。」她站起身。
柳芷芸缓缓抬起头,直到听进了她的话,眼底才升起诧异的光芒。
「你……不是打算……」拆散她和花蒲英,才把她绑来这里。难道是她猜错了?她只是为了说明一段过去?
经她提醒,赵西美才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皱著眉问她:「你跟方家的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方亚斯?」她想都没多想,就知道她说的是方亚斯,也突然才警觉,她连她母亲车祸过世的细节都能查出来,那她的身世……「你调查了多少我的事?」
「为了我花家,该查的都查了。」她也不打算隐瞒。她瞅她一眼,「不过那不是重点,我只想知道,我儿子是不是被你脚踏两条船了?」
……就是说,她连她是谁的私生女都已经查出来了。不过她介意的,却反而是她和方亚斯的关系?柳芷芸直望著她……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她竟然从她身上看见那属於母亲的温柔……就像她去世多年的母亲的温柔……
「不是。」
这一回,她倒是很认真、耿直的回答了她,不再拐弯抹角了:不过,她也一句解释都没有。赵西美不悦,半带著疑惑半审视地瞅著她……
从刚刚就老觉得她像谁,身上晃闪著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影子,不论是那股子倔强脾气,或那贯於放烟幕弹的态度,都指向她真正的一面,其实只是个不善言词,内心脆弱无比的女人,看得那么教人烦躁又讨厌——原来是像爱虚张声势的她。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她,也为自己。
柳芷芸困惑地望著她的叹息。
赵西美扯起眉头,摆了摆手,「反正你也没那本事斗得过一个死去的女人,我用不著操心。」
也就是她已经确定了她会被花蒲英抛弃?赵西美的确是这个意思没错……但为什么她听了进去,却一点反感也没有?
柳芷芸若有所思地凝视著她……她的表情似乎变了,少了对她的敌意和鄙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不相i回去……
☆☆☆
手机一再一再的响起李斯特的死之舞,被她一次一次的按掉。
森冷的夜里,她就在街上不停的走,直到一家家店都打佯了,直到夜深人静了,她还找不到她可以去的地方。
她和母亲一直都是租房子过生活。自从母亲过世後,她几乎每年都搬家,一直都过著随兴随意、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的心更不曾有任何人进驻过……
但是,现在……她自由的心却不知不觉陷入花蒲英的牢笼里了?
她恐慌的心惶恐於母亲深爱一个男人的下场!她害怕她的心不再为自己所有,她害怕成为一个为爱而活的女人,她害怕……
铃声再次响起,又是那紧凑得彷佛夺魂般的琴立宁—
她从皮包里掏出手机,犹豫著按掉或接听……在她还不能整理出紊乱的思绪前,她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因为他而让情绪更为纷乱。不过他一直打来,万一是有急事呢?
「喂……」
「芷芸?」
「嗯。蒲英,怎么了?」她刻意把声音提高了,听起来有精神些。
「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他劈头就是一声质问。
「啊?……刚刚没听见。」她按著一颗狂跳的心,拚命压下受他影响的情绪。
「你在哪里?」
「我?」她看了看早已无人的街道,只有几盏路灯的黑漆漆的夜里,现在仔细一看,有点恐怖了。「我在路上……没看到路牌,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你一个人?」
「嗯,是啊。」
「在外面做什么?」
「做什么……没有啊,就散散步。」他的口气很沉,怎么回事?「你找我做什么?」
「现在几点?」
「现在?」她伸手,就著路灯看了一下手表,「两点五十七分……快三点了。」
「半夜三点,你在外面散步!你到底有没有脑袋!看清楚你人在哪里,我马上
过去!」
「你、你要来……来干什么?」她颤抖的声音掩不住一阵紧张。
「接你回家!还用问!」
柳芷芸紧紧抓著手机,耳畔传来他狂暴如雷的吼声,但伴随著怒暴声音而来的是他的关心……心底随即落入阵阵的暖意,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回家……你要来接我回家……」
「你到底在哪里?」
「我……」她连忙抹去眼泪,四处看了看,却讶异地发现她不知不觉走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来了!「我在「东」的外面。」
「东」酒吧,花蒲英也是合夥人之一,主要经营人是他的表弟万薄荷。
「嗯,我就到。」他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紧握著手机,缓缓蹲了下来,不一会儿,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爱上花蒲英了!
……怎么办?
她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心,爱上花蒲英!她……
她不能,她不能见他,不然——她自由自在,一片光明的未来就会不见了!她……她知道,只要见到他,只要他来找她,她会跟随他「回家」,然後……甘心为他的喜而喜、悲而悲,她再也找不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