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二十五岁了,也终於了解为什么当年她母亲要放手,让那个男人去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她了解了,是不是也代表,她应该放弃这一段感情了呢?
她了解了,但是这两年来她所做的努力,包括爱上花蒲英这件事,难道要就此化为乌有?
她其实可以赖掉约定的,但是……
方亚斯说得对,她这种个性,是注定吃亏的。
这两年来,她和花蒲英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似乎只能成为回忆。
第一章
一个夜晚,一场惊天动地的人为破坏,赵老送给白蔷薇的别墅几乎成为废墟。幸亏白蔷薇已经去避难了,她逃过一劫,但是自告奋勇来当她的管家的柳芷芸却没那么好运了。
惨遭池鱼之殃,令她受了伤,她第一通电话却是打给赵家的老管家言叔,主要是为了透过他和目前人在美国的赵老联络,向赵老控诉他的女儿们的暴力行为,要求他负责。
赵老对於她没有被吓傻,反过来向他抗议的勇气,显得很有兴趣,便问了她的要求,同时在听取她的条件後,很爽快的答应了。
柳芷芸,她要的不多,赵家人害她受了伤,理所当然要照顾她直到痊愈为止。她也不要赔偿,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指定照顾她的人。
而她,就顺势把握近水楼台的机会,选择了——花蒲英。
这是位在半山,拥有欧式乡村风情,占地非常辽阔,名为「绿邑」的高级别墅社区,门禁一向森严。
当车子停在大门口,她的视线落在外面那家外观典雅的复合式餐厅的招牌上,华丽的深咖啡色招牌,嵌著「芸姬十方」的白色宇体……
老管家和屋子里的花蒲英取得联系後,车子缓缓开入社区大门,她的目光才离开那家餐厅。
她看著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美景,绿色草皮上种植著或高或低的植物和树木,社区车道旁则有红砖铺成的人行步道。
这里的房子,是一幢幢排列整齐的独栋别墅,每一栋别墅都还有比人还高的墙篱区隔出属於自己的庭园。
司机把车子开到一幢最靠近夕阳的三层楼别墅外。
她下车,仰头望著这美丽的房子,能够看到一扇扇的大面窗和典雅的露台。她想像从那个角度看出去,窗外定是远山缭绕,视野开阔,令人向往的景致。
老管家提著行李,打开浅灰色的大门,带她走进去。
门内,还有宽广的前庭後院,处处是绿色草皮和矮树花丛,另外有一扇门,是车库的入口。……好大的地方,三代同堂都没问题,听说花蒲英一个人住。
老管家希望她改变主意,还特地告诉她,花蒲英最讨厌被人打扰到他的私生活,这里甚至没有管家和佣人。
所以说,一旦她住进来,就形成孤男寡女的情况……真是一个令她充满期待的地方啊,连老天爷都帮助她,真是太好了。她这下是因祸得福。
不过现在前提是,人家肯「收留」她——
花蒲英打开门,瞪著赵家的老管家言叔和那个缩在他身後的女人,怒气沸腾腾,只咬出一个字——
「滚!」
躲在老管家身後,她只觉得毛骨悚然。他那口气,仿佛就在斥骂:赵家的女人惹的祸,关他花家什么事!
「老爷吩咐我确实的将柳小姐送到她想去的地方……我也劝过柳小姐了,不过她还是想来你这里,所以还是麻烦孙少爷照顾柳小姐,直到她伤好为止。」老管家必恭必敬地行礼,两手提著柳芷芸的行李。
不幸的是,这个闯祸的赵家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赵西美!这可是他不承认都不行的事实哦。所以她是赖定他了。
「哎哟,好痛,好痛哦……」
畏首畏尾,她居然还敢喊痛呻吟!花蒲英双眼腾火,却瞪不到那个死命拉著老管家的衣角,自以为藏在老管家身後就能安全的女人。
他火大地扯起老管家手上的行李,狠狠的往外扔。
「滚——」
一个拉长的单音,却伴随著一股朝她席卷而来含冰似火的怒意,立刻把她吓得难以站稳,紧紧贴著老管家的背,心脏一阵瑟缩。她已经花容失色,咬著下唇,大眼瞪著地上。
「但是,柳小姐可能以教唆杀人未遂的罪名对大小姐提出告诉,所以老爷盼望孙少爷以家族名声为重,答应柳小姐的条件,求息事宁人。」老管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花蒲英的盛怒,脸上还是平板表情。
「她敢——」
那仿佛是任何人胆敢挑战花家的名誉,就要有死无全尸的心理准备的威胁。柳芷芸几乎可以看到那双穿透老管家的背的凶冷目光朝她瞪过来。
她心脏鼓动著剧烈的害怕,但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下一刻,她真的会转身就往後跑了——
「这是事实,我为什么不敢?倒是你,你没听过「母不教,子之过」的吗?」当然没有这句话,是她自己编的。「你身为人家的儿子,本来就应该对我负起责任。还是说,忟龙集团的总经理,其实是一个不孝子?」这时候她庆幸言叔够高大,足以做为一堵防止火势延烧过来的安全肉墙。
「你有胆,就给我站出来说话!」他最讨厌两种女人,一种是畏畏缩缩、胆小如鼠,一种是花枝招展的狐狸精。这女人他见过一面,可以肯定她同时具备了这两种令人厌恶的特质!
要他跟这个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不出两天,他就会犯下更严重的罪行——杀人灭尸!
老管家回头想劝她,却被她死命扯住,他只好扭过脖子,「柳小姐,你还是跟我回赵家去吧?」
「不,我要留下来。」坚决的语气不变,身子却缩得更紧。
「老言,你走开!」花蒲英推开老管家,一把揪出这只只敢躲在背後放话的狐狸精——
「哎、哎……啊……轻点、轻点,好痛啊……」一个吃痛的娇吟声从她的嘴里叫出来,隔著一道墙传出去,门外的司机莫名地脸红心跳。
花蒲英扯住一只手臂,一握之下才发现那是一只细瘦的手臂,只要他多施一点力,很快她身上的伤就会多一笔。不过,他可一点手下留情的念头都没有,更别指望他会有怜香惜玉的柔情——
瞪住她的同时,冷眼里抹入一丝讶异,他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这张脸孔。
虽然只是几天前的记忆,她的面孔也早已模糊,不过当时确实是一张抹著五颜六色的狐媚脸容。那是一张成熟女人的脸,不是现在这个素白著一张微微丰润的脸庞,对他张望著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扎著马尾巴的女孩……这张脸,看起来就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这双眼,圆得仿佛小白兔的眼睛,又像是沉黑透亮的玻璃珠镶嵌上去似的……
她是谁?
柳芷芸皱著眉头低下睑。她很知道自己外型的缺点。
她是有一双水汪汪,仿佛随时都凝著水气的大眼睛,还有娇俏小巧的鼻子,饱满丰红的唇办。这看起来似乎很美好,但是一双过大过圆的眼睛,搭上长直、不够卷翘的眼睫毛,再加上她天生丰润粉嫩的脸蛋,整个组合起来就是一张小女孩的脸孔,天生就欠缺一股迷蒙、妩媚的韵味了。
她一直很不喜欢自己这张看起来像洋娃娃似的脸,仿佛会给人看透内心秘密似的,不够世故,偏偏她又有著一副成熟性感的胴体,整体感觉更加不协调,她还曾经一度为此相当自卑。
所以一张毫无修饰的脸,一直是她最讨厌的缺点。为了掩饰这个缺点,她从十八岁开始学化妆,一张经过彩妆修饰的脸庞呈现成熟立体的美感,令自己有了一张精致柔媚的脸蛋,她更刻意留长头发,烫成一头浪漫的大波浪,再加上她天生丰满的上围,一身吹弹可破、白皙通透的肌肤,她成功的把自己变装成性感妩媚、风韵十足的成熟女人。
到现在她二十三岁,已经是个上妆的能手。现在的她当个彩妆大师是绰绰有余的。
这几年来,她学会风情万种的妖娆姿态,再利用她娇滴滴的声音,在男人堆里一向无往不利,就只有花蒲英不把她看在眼里。
想勾引他,本来第二次见面是很重要的,她起码应该黏两扇长卷的假睫毛,涂点唇膏,对他眨媚眼,噘丰唇,吸引他的目光。
但是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脂粉末施,一件白色V领棉质背心,浅水蓝短裤,一双几十块钱的拖鞋。
不能化妆,因为连脸上也有伤口。还好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痕。
不过其他部位就没那么幸运了。现在,裸露的两条手臂和笔直修长的腿,原本是白皙无瑕的肌肤,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玻璃割伤,有被盐酸轻溅到的灼伤,包得到处是纱布。
脚上那一双几十块钱的平底夹脚拖鞋,还是在医院旁的超市里买来的。因为她的鞋子全毁了,包括她这几年来好不容易存钱买来的名牌服饰也全毁於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