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书喜形于色,“既然沈小姐成了傻子,这个未来的康王妃,嘿嘿,除了老夫的二女儿,又能是谁?”
话音未落,旁边的胡大人和池大人不高兴了,冷哼一声,同时说道:“能当上康王妃的一定是我家小女!”
朝廷中议论纷纷,康王呢?他是什么反应?
李文征烦透了。
这几天,皇太后和皇帝轮番上阵,软硬兼施,每天把十几二十幅小姐画像送到他面前,说沈小姐既然神智不清,一个傻子当然是不能做王妃的,他需要挑选其他女子为王妃。
于是他对著满桌子的绘卷,冷冷回答,“要让本王挑选?那就选个日子,把各位千金都叫过来康王府吧!谁通过本王的考验,谁就是康王妃了。”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二十多位千金小姐齐聚康王府。
一时间,女子们争奇斗艳,春兰秋菊,个个明丽逼人。
李文征坐在椅上,眯起眼,注视著第一个过来接受考验的小姐。
他问:“你擅长什么?”
她是温御史的千金,红著脸,羞答答地回答,“小女子精通厨艺。”
“喔?”他抬了抬眼皮,“既然精通厨艺,那就替本王做几样甜点吧!”
温小姐大喜,“王爷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随口道:“现在是秋天,就来一道桂花冻布丁吧。”
温小姐瞠目结舌。
他挑眉,“不会做?没关系,那就试试做几颗泡芙,不要太甜的──什么,也不会做?那就换成抹茶蛋糕、提拉米苏──什么,你都不会做?那你还敢自称精通厨艺?”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温小姐抽抽噎噎的被赶出场了。
下一个是池翰林的千金。
她对他行了个礼,镇定自如,“小女子对王爷倾心爱慕,愿为王爷爬树。”
于是李文征指了一棵槐树,自己坐在树下,观看她为他爬树。
池小姐不知在家里练了多久,脱下绣鞋,踩上扶梯,飞快地爬上树去。
坐在树上,对著树下的李文征嫣然一笑,就要下来。
他阻止她,“慢著!在树上坐两个时辰。”
池小姐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生平有洁癖,这次为了掳护李文征之心,沿著扶梯爬树,坐在肮脏的树干上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咬牙,心想不就是两个时辰吗,沈怀璧可以在树上坐整夜,为什么她就不能。
李文征在树下闭目养神,不到一刻钟,树上蓦然传来池小姐的惊叫,“呀!有虫子咬我!”
他眼皮也不抬,“树上有防虫药!”
过了片刻,她又尖叫,“呀!我用了药,那虫子死在我衣上!”
他在树下道:“捡起来扔掉。”
过了片刻,池小姐再度尖叫,“呀!那虫子装死!它还会飞!啊呀!”
她受不了了,树上到处都是虫子!她快要被逼疯,恶心死了!
如果说做了康王妃,就要天天爬树,她、她宁愿不嫁给康王了!
她脸色惨白的冲下树,头也不回的奔出康王府。
李文征漫不经心的挥手,“下一个。”
第三位小姐目睹之前两位的惨状,胆战心惊,颤著声音道:“小女子擅长……擅长诗词,愿……愿为王爷写词一阙。”
李文征差人纸笔伺候。
一阙词很快便呈上,他接过的时候,墨渍还未干。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念完他拍桌大怒道:“你抄谁的词不好,偏偏抄沈怀璧的!这词明明是某个夜里她爬在墙头,对著康王府的方向念的!”
二话不说,他一挥手,剽窃诗词的小姐被直接丢出府去。
到了傍晚,二十多位小姐,竟没有一位通过了李文征的考验。
最后一位盈盈走过来的,是顾尚书的二千金。
他看也懒得看,直接吩咐,“迎淳,带这位小姐去东院最东的那个小庭院,看著她爬墙十次,爬完了再带她回来见我。”
顾小姐挺直了腰,冷冷道:“小女子觉得不必了吧!王爷的心里有著沈怀璧,就算别人有千般好处,王爷的眼睛也看不到。”
他冷淡的说:“谁说本王心里有她了?本王这不是在挑选王妃吗?”
“王爷的这些挑选条件,一个比一个古怪。按照王爷的方式挑选下去,除了那个痴痴傻傻、谁都不记得的沈怀璧,又有谁能做康王妃!”
李文征猝不及防,听到“痴痴傻傻、谁都不记得”这几个字,心里最伤痛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就如同被硬生生剥开伤疤,一阵剧烈抽痛。
他咬牙道:“谁说只有她沈怀璧可以做康王妃?你叫什么名字?”
顾小姐昂头回答,“小女子顾从蓉,顾尚书之女。”
“好,顾从蓉,你就是康王妃了,迎淳,送王妃回顾府。”
李文征站起身,神色冷漠,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顾从蓉站在原地发愣,迎淳目瞪口呆。
沈怀璧看得傻掉了。
她的魂魄这几天无处可去,原本在沈府里飘荡,听沈府的下人说,李文征今天在王府选妃,她难以置信,立刻飘过来现场观看。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选了个王妃出来?!
就在她的魂魄出窍的第三天?
她气得浑身发抖,只想吐血。她忿忿瞪著他的背影。他又想要去做什么?吩咐下人采购拜堂成婚的用品吗?
李文征漫无目的地在王府中走了近半个时辰,只觉得胸中郁闷之气越来越浓,脚步越走越快,生平第一次,竟有一股想要狂喊出声的冲动。
他猛地停住脚步,环顾周围的高大乔木,指著其中最高的那棵梧桐树,吩咐下人,“拿把梯子来,放在那里!”
小厮们领命放下梯子,后退两步,呆呆地注视著他爬树。
他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爬树,花了不少时间才坐到树上,拍了拍衣衫下摆的灰尘。
小厮们在树下看得胆战心惊,面面相觑。
王爷这、这是怎么了?
李文征坐在树上,向东方眺望,沈相府的大门依稀可见。
她就是在那座府邸里生长了十八年。
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才能造就这样一位独特的女子?
他怔怔的想。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他还记得,就在短短的几个月前,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他对她是多么的鄙视。
想当初,沈小姐强抢秦探花进相府,朝野轰动。
他听到这消息,心里只想著,怎么会有如此荒唐无耻的女人?看到人家长得俊秀,就要强绑了婚,真是岂有此理。
后来秦探花逃走了,他在后花园中与她不期而过,她看他的眼神只能用火辣辣来形容,心中鄙夷的感觉更浓。
秦探花不过失踪几日,她竟如此薄情寡义,看到相貌好的男人就要扑上去?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鄙夷的感觉渐渐淡去了呢?
李文征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渐渐的,对于这个人、这个名字,他的感觉变得不同了。
她虽然胖胖的,笑起来却不难看。
她虽然有时说话不著边际,有时却很灵活机敏。
他逐渐发现,抛开相貌身材不谈,她真的是个贤慧的女子。
开朗、灵巧,而且执著。
他一个大男人攀爬树木都觉得吃力,她一个女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树上,眺望西方的康王府,期待著有人出现在门口,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感觉?
李文征坐在树上发了许久的呆,从衣袖里摸出一只折好的纸鹤。
折了那么多次纸鹤,现在连他都会折了。
那时候的她,一边眺望著康王府,一边折著纸鹤,折进去的,是思念吧!
他喃喃的说:“真是个傻姑娘。”
过了片刻,他又咬牙,“你竟然敢不记得我了!是在存心报复我吗?”
手上忽然一痛,他低头望去,一条五色斑斓的叶虫爬过他的手背,他拧了拧眉。
被虫子咬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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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妃的人选定下来了。
虽然选定的过程古怪,但皇太后还是十分欣慰。
这一天,皇帝来皇太后住处请安,两人正在闲聊事情,忽然有个太监从殿外跌跌撞撞的奔进来,嘴里叫道:“太后、皇上!奴才听到了一件大事情!”
皇太后抬眼看去,是太监王喜,平日里非常伶俐的一个人,现在这么慌乱,显然是听说不好的事情了。
她紧张起来,“什么事?”
王喜结结巴巴地回道:“听说……这几日,康王爷的情形不太对!”
皇太后更紧张了,急忙追问:“他哪里不对了?”
“王府里的下人们都说,最近康王爷的行事越来越诡异了,跟以往截然不同。王爷他、他居然每日爬树两次,还折纸鹤、翻围墙、写相思的诗词……府里上下都在谣传,说是自从沈相府和康王府变成邻居之后,先是沈小姐莫名其妙摔进后院,后来又突然变成白痴,现在康王爷又变成这样,恐怕……恐怕其中有古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