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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呻吟一声,顾不得察看伤口,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厅茶几前,接起电话。

  「映苓,是我。」线路另一端,传来秦宝儿轻快的嗓音。

  「宝儿,什么事?」映苓强打起精神,笑问。

  「妳不是问我,有哪个耳科医生比较好吗?我帮妳问到一个,他治疗过很多听力障碍的Case,病人对他风评都很不错。」

  「真的吗?太好了!」映苓眼睛一亮。「快告诉我怎么联络他。」

  「哪,妳拿纸笔抄一下──」秦宝儿念了医生姓名和联络电话。「我已经帮妳预约了,明天妳可以先去找医生聊聊。」

  「太棒了!」映苓喜不自胜,隔着电话送了个响亮的吻给好姊妹。「宝儿,妳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感谢妳啦~~」

  「不用那么客气啦。」秦宝儿见她那么开心,轻轻一笑,但不一会儿,语音又一沉。「我只希望妳那个笨老公能了解妳对他的苦心,不要再折磨妳就好了。」

  映苓没答腔,静静地微笑。

  「好啦,我待会儿还要开记者会,不跟妳聊了,拜。」

  「拜。」

  挂断电话后,映苓握着话筒发愣。虽然好友替她找到医生她很高兴,但想起下午丈夫得知自己一直藏住的秘密被发现时,那激动暴躁的反应,她又禁不住担忧。

  虽然他后来把离婚两个字收回去了,也坚持送她去医院包扎,再一路开车送她回家,表面上两人的争端已落幕。

  但她的心总是不踏实,深怕自己走错一步,又惹得他发怒。

  映苓叹气。

  晏铭一定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看医生吧,说不定还会恨她一再挑弄他不为人知的伤口。

  唉,她不想伤害他啊!她能理解他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的挫折,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不愿让别人得知此事。

  该怎么劝他才好呢?

  映苓兀自沉思着,连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声都没发觉,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地感到背部有种奇怪的烧灼感,彷佛有某人正专注地看着她。

  她茫然转过身,映入眼瞳的人影教她大吃一惊。

  「晏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实在太过惊喜,她忍不住快步往他身边奔去,结果脚踝又是一阵吃痛。

  她皱了下眉,还来不及喊出声,钟晏铭已经冲过来,一把抱起她。

  她吓一跳。「晏铭,你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他没说话,低下头,直盯着她,阴郁的眼底燃着灼热的火苗。

  她被那样热烈且奇异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怎、怎么了?」她嗓音虚弱。「干么……这样看我?」

  他依然沉默着,眸光依然如火钳烫着她,然后,他抱着她直往卧房里走去,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她不懂他突来的举动,怔忡地瞧着他,脸颊红得像颗苹果,心跳扑通地跳。

  钟晏铭在床边坐下,忽地拉起映苓左手,凑到眼前细细端详,发现那白玉似的腕上果然有道长长的、淡淡的疤痕,他浓眉皱紧,眼角一阵一阵地抽搐。

  「晏铭?」见他变了脸色,她慌乱且迷惑。「你没事吧?」她坐起身,伸手想抚摸他紧绷的脸。

  他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一股冷凉的湿意,那双粗糙且结实的大手,颤抖着。

  映苓心一拧,胸口抽痛起来。「你怎么了?晏铭,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还是──」

  她蓦地顿住,惊愕地感觉着他靠过来,沁凉的前额与她相抵。

  「晏铭?」她哑声唤,他温热的鼻息吹拂着她的脸。

  他究竟怎么了?

  她不懂,只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身子也颤抖着,与她相距只有一毫厘的脸,似乎,微微染上湿意。

  湿意?!

  映苓惊愕地一凛。

  难道他……在哭吗?

  她焦躁不安,轻轻推开他,眸光在他脸上流连,触及他发红的眼眶时,她倒抽口气。

  他真的哭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红红的眼,颊上透明的泪痕,心跳一下子停止。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不记得自己曾见他哭过。他总是那么坚强,那么硬气,即使以前他工作学业两头烧,一肩挑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还得分神哄她这个任性的女朋友……压力像一条拉紧的橡皮筋,随时会绷断,仍不见他有认输的迹象。

  他从来不掉泪的啊,为什么现在……

  「你怎么了?晏铭,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心疼得无法自己,眼眸跟着发酸,泪水一颗颗坠落。「是工作上不如意吗?还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了?还是因为我……是我太惹你生气吗?你是不是很不想见到我?」

  也许,真是因为她。

  因为她太烦人,执意纠缠他……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只想到能待在他身边就是毕生最大的幸福,却没想过,这也许正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一定很不想见到她吧!谁受得了每天被迫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

  他一定压力很大,她却完全没发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愉悦里……她这样做根本不是爱,爱一个人不该让对方痛苦。

  「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苦,没想到我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映苓哽咽,心口像刀在割,痛到不能呼吸。「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了……我会要我爸将冠洋的股份转让给你,我也会跟你离婚……对不起。」

  话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心酸的呜咽声,右手掩住脸,挣扎着想下床。

  「妳去哪里?」他迅速拉回她,颤抖的嗓音竟像十分惊慌。

  她低声啜泣。「我会搬离这里……」

  「妳哪里也不准去!」他推倒她,俯下身,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囚在床上。「我绝对不允许妳离开我。」

  「可是──」

  「妳这傻瓜!」他打断她,拇指抵住她苍白的唇。「为什么不跟我说……不,其实妳跟我说过了,只是我不肯相信,笨的人是我,是我误会了妳,是我伤透妳的心,我该死,真该死!」

  他口口声声咒骂自己。

  她愕然,迷蒙着眼瞧着他,不明所以。「晏铭,你为什么要这样诅咒自己?你不要这样。」

  他蓦地抬起眸,迎向她,她震惊地发现他眼眶全让红色的伤痛占领。

  「映苓,妳那时候一定很心碎,对吧?」

  「什么时候?」她不解。

  「十年前。」他哑声说,手指柔柔地抚过她腕上那道永远无法完全褪去的疤痕。「妳以为我死了的时候。」

  她怔住。

  「妳竟然傻到拿刀割自己。」他揽过她,凉凉的唇在她耳畔心疼地吻着。「幸好妳奶奶及时把妳救回来了,否则我就算下地狱,也弥补不了对妳的遗憾。」

  「晏铭。」她怔怔地听着他自白。「你怎么……你都知道啦?」

  他点头。

  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知道的?是我爸妈跟你说的吗?可是他们应该也不晓得啊。」

  「他们看到了妳的日记。」

  「我的日记?」映苓蹙眉,恍然大悟。「他们怎么可以偷看我的日记?可恶!就算看了,也不该跟你说啊,我明明说过不要他们再插手的啊!」

  「难道妳真的想瞒我一辈子?」钟晏铭无奈地望着满脸气恼的妻子。「是我去逼问妳爸妈,他们才告诉我的。」他捧起她的脸,叹息。「妳应该庆幸妳老公还没笨到家,还知道跟妳爸妈逼问真相,否则他要是一辈子都误会妳、亏待妳,那该怎么办才好?」

  映苓没答话,一颗清泪,从颊畔滑落。

  他用手指接住那颗美丽的泪珠。

  「你没有亏待我。」在楚楚的泪光中,她绽开一朵甜蜜的微笑。「你对我很好。虽然你总是说自己讨厌我、恨我,可是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你怕自己把我做的东西扫到地上我会伤心,七夕那晚还特地到我的餐厅吃饭;你不想见到我,却还是答应跟我结婚。你担心我变瘦了,要我好好吃饭,我惹你生气,你还是坚持送我去医院包扎脚伤,亲自把我送回家才安心──你哪里亏待我了?你对我,一直好得很哪!」

  他愣愣地听着她说,咀嚼着她话中涵义,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自嘲又感伤地笑。

  「我到底该拿妳怎么办才好?」他又是一声叹息,低下唇,吻了吻那教他意乱情迷的红唇。「妳总是这么轻易就搅乱我的心!妳知不知道,妳真的让一个男人感觉很没尊严?」

  「我让你感觉没尊严?」映苓顿时惊恐。

  知道她骇着了,钟晏铭连忙安慰地拍拍她的脸颊。

  「我说自己没尊严,是因为我没办法停止爱妳。」他柔声在她耳边剖析自己的内心。「就算这十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恨透了妳,但其实,我还是爱妳的。」

  「所以你才答应娶我的吗?」她既心酸又心动,微微地哽咽。

  「从以前到现在,我认定的妻子,只有妳一个人。」他沙哑地表白。

  「真的?」她仰头望他,又落泪了。

  他温柔地微笑着,没出声,她却从他一往情深的眼底,看见了无须争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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