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以为我还会相信妳?」他冷哼。
她愣住。
为什么不相信?他什么意思?
映苓困惑,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这才惊觉他并不像她那么喜悦激动,对两人的重逢,他似乎一点也不高兴。
她一阵心悸。「为什么……你会这样?晏铭,你……不想见到我吗?」
「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妳!」
冷然的宣告如炸弹,劈中了映苓,她眼前蒙眬,不敢相信。「你、你……为什么?你那么恨我吗?」
钟晏铭冷笑,冷冷扫她一眼。「我今天来,只是想跟妳说清楚,我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我们两个,早就毫无瓜葛!」
撂下狠话后,钟晏铭绝情地转身离开包厢,头也不回。
映苓茫然凝望他背影,那高大的、无情的、冷漠的背影。
这不是她想象的,这跟她一心期盼的重逢场面实在相去太远,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最爱的男人不该如此恨她──
第2章(2)
「晏铭、晏铭,你等等我,你听我说!」她急促地追上去,不顾饭店的员工跟客人都好奇地睁着眼看,她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男人。
「我知道那时是我不对,是我太任性,跟你吵架,才害你出车祸,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好后悔,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起你。晏铭,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她一路追,一路喊。
他蓦地停住步履,转过铁青的脸。「妳做错的,只有这件事吗?」
她一怔。「还有什么?」
他瞪她,眼神从愤怒、到不屑、到失望,终至全然的冰冷。「妳还是那个千金大小姐,永远都是。」
「为什么?我不懂啊,你说清楚一点。」他又拋下她走了,映苓慌乱地追在他身后,如同这十年来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地追逐他身影。「你等等我,晏铭,我求你……」
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要如此冷酷地对待她?她究竟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晏铭!」她沉痛地呼唤着,呼唤着不愿回头看她一眼的男人。在追逐的途中,她不小心绊倒了,却顾不得痛,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跑。
因为她怕,只要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追下楼,在众目睽睽下,一路追进饭店大厅。一个打扮时髦的美丽女子刚好从电梯内走出来,见到钟晏铭,嘤咛一声,翩然投入他怀里。
「晏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人家好想你呢!」美女巴着他撒娇,整个人在他怀里磨蹭,他却丝毫不抗拒,手臂还顺势搂住她。
映苓冻住,木然望着这一幕。
那女人唤他晏铭,那女人贴在他怀里,那女人跟他的关系,似乎很亲密。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分别十年,他之所以不肯来找她,原来是因为他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了吗?
他另有所爱,她却一直痴痴地思念着他,无数个夜晚从恶梦中惊醒。
怪不得他不想见到她,怪不得他见到她时,脸上毫无喜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晏铭。」她哑声低喊,怀疑他是否听得到。就算他听见了,也不在乎吧。她在他心中,早已是过去。
她探出手臂,想抓住那个离她好远的男人,却抓不到。
她听见一声尖叫,是他怀中那个美女发出的,惊骇地朝她望来。
她苦笑,迷蒙地看着他也转过头来。
失去意识以前,最后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张写满焦急的脸孔──
他的脸孔。
*
再醒来时,映苓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虽是医院,病房布置得却不像一般医院那般雪白无人性,整个房间都是木质家具、木质地板,很温暖。
但病房装潢再怎么温暖,映苓还是发冷,身子冷,心也冷。
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泪水已止不住,一滴滴滑出眼眶。
「映苓,别哭了。」赶来照顾她的卢妈见她醒了,先是高兴,一见她流泪,却又怅然。
「妈咪,妳怎么会在这里?」
「是妳林伯伯通知我的,他说妳在饭店里晕倒了,钟晏铭送妳来医院。」
「是晏铭……送我来的?」映苓茫然。「那他人呢?」
「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他连留下来陪陪我都不肯?」映苓难受地喘气,伸出手,趴在母亲怀里,心痛地哭泣。「他不要我了!晏铭恨我,他有了别的女人了,他不爱我了。」
她哽咽着,倾诉心中的委屈。
「映苓妳先别哭,先听妈咪说。」卢妈拍抚女儿的背,很心疼。「妳是不是误会了?钟晏铭没有女朋友啊!妳林伯伯说,他这几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对他有兴趣的女人是不少,可是他一个也不要……」
「林伯伯骗人的!晏铭有女朋友了,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我……漂亮多了。」
「胡说!哪个女人能比我女儿漂亮?妳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
「妳也骗我,妈咪,你们都说谎。」映苓眼泪直掉。「其实就算我比那女人漂亮也没用,晏铭恨我,他不会再理我了。」
「唉,不会的,傻女儿,他不会不理妳的。」
「他会的,妈咪,他好恨我。」映苓心惊地低语,心惊地想起在饭店时,钟晏铭是如何冷漠以对。「我知道自己错了,那时候不该跟他吵架,害他出车祸。我一直跟他道歉,他却不肯听,还说我永远是千金大小姐……妈咪!」她忽地抬起痛楚的眸,凝望母亲。「妳说,我真的那么任性吗?这么多年来,难道我都没长大吗?我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爱耍脾气吗?」
「妳不是的,映苓,妳很乖,妳很努力地工作。」卢妈着急地哄她。「妳让妈咪好心疼,妳知道吗?想到我的宝贝女儿在餐厅帮人煮饭,我就好难受!」
「我学料理,最想做给他吃,我总是幻想他有一天能吃到我做的东西……可是他不希罕了,他不会想吃的。」
「他当然想吃!妳的手艺那么好,能吃到妳煮的饭是他的福气。」
「他不会吃的,他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映苓哭喊,心碎成片片。「他讨厌我,他恨我,都是我的错,他一定怪我害了他。」
「不是妳的错,映苓,是妈咪的错,是妈咪跟妳爸的错,跟妳没关系!」卢妈情急地喊,见女儿如此伤痛,她几乎也要跟着心碎。
「怎么会是妈咪跟爸的错呢?」映苓摇头。「是我……」
「不是的,妳听妈咪说。」卢妈握住女儿的手,表情很挣扎,片刻,她总算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其实那时候,我们知道钟晏铭并没死。」
「什么?」映苓愕然抬首。
卢妈凄然望她。「我们是故意骗妳的。」
映苓一震,猛然甩开母亲的手,尖喊:「为什么你们要骗我?!」
「因为我们不希望妳再跟他来往。」卢妈黯然解释。「那孩子家里穷,我们一直很反对你们在一起,偏偏妳不肯听,爱他爱到昏了头。后来我们知道他让妳出车祸,更生气……」
「不是他的错!是我害他分心的!」映苓打断母亲,为心爱的人辩解。
「不管是谁的错,总之他让我们宝贝女儿受伤,就是不对。」卢妈哑声继续。「所以我跟妳爸商量了,趁那时候让你们分开,告诉妳他死了,好让妳对他完全死心。」她顿了顿,眼神愈发愧疚。「其实他根本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躺在另一家医院,他的双腿还断了,就算做复健也未必能康复。」
「原来他伤得那么重……」映苓惨白着脸,听母亲叙述当时情形,想象钟晏铭独自躺在医院里,面对双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打击,该有多么痛苦。
「我们告诉他,妳再也不想见他了,还跟他说,妳是千金小姐,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不能一辈子跟着一个残废的人吃苦……」
「你们……你们怎能那样说!」映苓不敢置信地狂呼,心口绞痛。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
「他本来不信,一直坚持要见妳,亲自问清楚。我们怕他真的找上门来,借口让妳出国散散心,将妳送到加拿大妳奶奶那边住了一年,妳还记得吗?」
她记得,当然记得。
映苓垂下眼,直觉地朝左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痕迹瞧去。
住在加拿大那段日子,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好几次想自杀,随爱人殉情,却怕留下父母伤心,只得作罢。
那段日子,她生不如死,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你们……太过分了。」她迷蒙地瞪着母亲,生平第一次,懂得恨的滋味。「怪不得晏铭会那么恨我,他以为我因为怕他残废,所以不要他了。在最痛苦的时候被最爱的人拋弃,他怎么可能不恨我?!」明眸喷出烈火。
「映苓!」卢妈骇着了,从没见过女儿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慌了。「对不起,是妈咪的错,妈咪跟妳道歉,好不好?妳原谅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