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下,他顿时成了泥塑木雕般僵硬,失神中误用千斤坠踏破人家的屋顶!
「哦,该死的!」梅亦白忍不住诅咒一声,脚下用力一点,正想借力跃开,不料——
「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她的声音有如长长的柔丝,牢牢束缚住他的手脚,让他变成一根只能呆呆看着她的木头。
下一刻,两人连同碎裂的瓦片一起从屋顶的破洞掉下去,「扑通」一声正好摔到了正在对酌的客栈老板娘和沈大夫面前。
原来他们已经「飞」到了顺风客栈的屋顶上,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客栈的餐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咦?你们怎么从屋顶上下来了?」
「……」
看见这情景,满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
画伊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而随着时日的过去,她也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喜欢他。
不,不只是喜欢,她确定那种感情叫作「爱」。
她也曾经喜欢过卢彦成——一个差点成为她夫婿的文雅男子。可直到她遇上这个叫做梅亦白的山贼,她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截然不同的。
她能够同时喜欢卢彦成、喜欢小巧、喜欢顺伯……却无法用同一种感情去爱梅亦白之外的男人。因为自己的心已被他占得满满的,所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
发生在爹亲和娘亲身上的动人爱情,在她的心上印下不可磨灭的烙印。画伊渴望自己能够拥有像爹娘那样的炽烈感情,可同时她也清楚,和那些在进入洞房之前,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的女子相比,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
卢家曾经是薛家的近邻,她和卢彦成相差三岁,也算是一起玩大的青梅竹马。
后来薛家因为爹亲娶了娘亲这商贾之女而走上弃儒从商之路,也因此发达致富;卢老爷则依旧致力于仕途。
只是,蒙古朝廷一向重武轻文,再加上新朝始建、战乱瘟疫迭至,科举制度一直都没能正常化,因此卢家反而更加穷困潦倒了。
因为两家的交情,薛家常常资助卢家。
在她十岁那年,卢家举家搬离了杭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家失去了联系。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刚刚中了举的卢彦成带着他父亲的手书来到她家拜访。
那时十五岁的她情窦初开,对谈吐文雅、相貌英俊的卢大哥很有好感,没想到卢彦成正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向她家提亲,也就是这样,卢彦成成了她的未婚夫。
之后,他们成亲的时间因故一拖再拖,直到她十八岁这年才由管家顺伯带人护送着上京去成亲,不料却在半途被卧虎寨的山贼所劫。也因此,画伊才得以遇见自己的真爱。
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不是他们在半途遭遇了山贼,如果不是……或许她从此会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却永远不会知道原来真正的爱情是这样的!
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啊!
「亦白……」单是在心里想着、念着他的名字,她就从心底笑出来。
第8章(2)
「卢家小娘子,送信的人我已经替妳找好了,就在下面等着。妳的信写好了没?」蓦的,外面响起客栈老板娘特有的大嗓门。
「信?」画伊这才发现雪白的信笺上已经被自己写满「梅亦白」三个字呢!当下她的一张俏脸满是红晕。
「还、还没好,麻烦让那人再等一下。」她手忙脚乱的撕下那张写满名字的信笺,藏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妳都写一天了,怎么还没写好呢?」客栈老板娘推开门,看见桌上的白纸不由一脸迷惑。
「呃。」她总不能说自己想了他一整日吧!画伊有些手忙脚乱的拿起笔,「就快好了,马上就好了。」
「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吧!」客栈老板娘坐在床沿开始充当监工。
时间紧迫,画伊也顾不得什么文笔构思了,只简单的陈述了她被山贼掳去以及被梅亦白所搭救的过程,又道出他俩在患难中彼此有了爱意……
写完后,她重新检视一遍内容,而后又加上自己决定去卢家退亲的事。最后,画伊将信笺封缄起来。
「请送信人将这只耳环交到薛老爷手里,他就会明白了。」将信交给客栈老板娘后,画伊又拿下一只耳环作为信物。
这对翡翠耳环是她身上唯一的值钱东西了,这还是她及笄那年父亲特地委托「天工坊」手艺最出色的师傅替她订作的,无论造型还是玉石本身都是独一无二的。
「妳就放心吧!一切包在大姊身上。」客栈老板娘阿莎力的道。
「这些日子给大姊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画伊有些腼觍。
「瞧妳客气的,说起来还是咱们托了大兄弟的福呢!先是替咱们城里抓住绑架犯,后又抓住采花贼,还顺带挖出一窝卖良为娼的杂碎。现在城里只要提起大兄弟谁不举起大拇指夸啊!连带咱这顺风客栈都威风了,大伙儿都说咱这里住了贵人了!」说起蒸蒸日上的生意,客栈老板娘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那伙人口贩子已经抓到了吗?」画伊颇为惊讶。
那日她和梅亦白从屋顶掉进客栈里后没多久,小黎捕快就急吼吼的找上门来了。原来他们审讯之后发现这两个采花贼的背后还有一批专门拐卖良家妇女的同伙,目前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就在荷城。
县衙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却又担心人手不够,于是就打主意打到武艺高强的梅亦白身上了。
听小黎捕快说明来意之后,梅亦白就跟着她匆匆离开了。
而画伊也是自那日起,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搅乱她一池心湖的男人了。
「咦?妳不知道吗?城里都传遍了呢!大兄弟都没和妳说起吗?」老板娘亦一脸惊讶。
「他不是和小黎捕快一起去了衙门吗?我都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人了。」闻言,画伊更诧异了。
「是去了没错,可是大前天夜里就回来了啊!」
「大前天夜里就回来了?我、我不知道啊!」他已经回来了却不愿见她?这事实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吵架了?」想起伙计告诉她说好像看见「卢大侠」从柴房里出来,客栈老板娘面有忧色。
「吵架?」画伊颇惊讶。
她记得他在去衙门之前,还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亲了她一下,她还以为这就是他对自己之前的表白的响应,没想到他居然连回来了都瞒着她……
难道说是她又在自作多情了吗?想到这,画伊的心一阵抽疼。
「唉~~一个大男人窝在柴房里过夜,让人想着就觉得心酸哪!」客栈老板娘摸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其实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小娘子妳就原谅大兄弟吧!」
原来大家以为他住柴房是因为被她赶出去的缘故!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画伊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梅亦白那家伙,居然将她丢在客栈里不闻不问长达数日之久,甚至还助长不利她的谣言产生。哼!等他回来看她怎么教训他!不自觉的,画伊摆出娘亲最得意的茶壶姿势。
对,就这么做!她的眼珠子转啊转的,顿时计上心头。
「麻烦妳……」画伊在客栈老板娘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取下另一只翡翠耳环交给她,请她去典当。
「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不过这耳环小娘子还是留着吧!大姊还不缺这个钱。大兄弟替咱荷城百姓做了大事,有机会咱也得报答他嘛!」客栈老板娘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瞒大姊说,我身边也就这耳环值点钱。卖了这耳环,一来是补贴大姊,不能让大姊为我们的事儿损失了:二来这卖耳环换来的百把两银子也足够我们进京了。」画伊解释道。
「百把两银子?这只耳环能值多少钱哪?!」老板娘忍不住惊叫一声。
「先当二百两好了。另外,请人送信的钱也从当银里取用吧!」
「这只小小的耳环能当二百两银子?」客栈老板娘惊讶得从坐着的床沿上跳起来。
「千真万确。」当初制作这对耳环的工钱都不只这个数了,更别说上头那两颗几近完美的翡翠。
「好,大姊这就让人——不,还是我自己亲自去。」客栈老板娘一手拿着信件,一手拿着那对耳环,心急火燎似的冲出去。
「我的天哪!二百两银子呢!我一年到头也没赚到这个数啊!阿弥陀佛……小娘子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能当二百两银子,这大兄弟真的是挖到金矿了……」
隔了好一会儿,画伊还能听见客栈老板娘的「嘀咕」哩!
其实挖到金矿的并不是梅亦白,而是她薛画伊。
他虽然是山贼出身,可是这一路上她看得很明白,他身体里有一颗比金子更宝贵的心呢!
而她发誓要将这颗宝贵的心占为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