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伊的喉咙深处逸出一串破碎的嘶音,十根手指紧紧抓住梅亦白的手臂,用力之大竟深深的陷入他的肉里。因为用力,包裹着手指的布条滑脱,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指。
「别担心,我们已经安全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妳!」看见她这样子,他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再也顾不得其它,他紧紧的把她抱在胸口,仿佛这样才能平缓住那种疼。
他的声音安慰了她,她虽然仍没醒来,却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
「看得出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弄得这么狼狈,一定是半道上遇到山贼了吧?」
梅亦白抬起头,望进一双深邃的眼里,那眼里有着太多的意味,只这么一眼,他就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嗯.」他点点头,暗地里打起精神以戒备。
「你的武功不错嘛!」柳悟非用一双利眼上下打量他。
习武之人的体格和常人略有不同,平常人或许难以发现这其中的差别,却瞒不过同是习武之人。
「过得去而已。」他差不多已经精疲力尽了,脑子也没有平常那么灵活,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梅亦白只简单的道。
「那就是你们的运气太好。不过上一次发现的那十几个人就没这运气了,满林子的尸体……惨啊!」柳悟非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救救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啊!求求……」
恍然间,垂死老人的哀号在他耳边回荡,而那双枯瘦的手攫着他的手臂,背景则是流淌了一地的血河以及满地的……
他下意识收拢一双铁臂。
「痛……」他的铁臂勒痛了画伊,她在昏睡中蹙紧了眉。
「抱、抱歉。」听见她呼痛,梅亦白赶紧松开手臂,一脸的疼惜。
第4章(2)
「卧虎山那帮山贼从不留活口的,兄弟你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脱险的吗……」柳悟非才正要套他的话,不料——
「喂!柳悟非,你这家伙还啰唆什么?!人家可有病人,你别啰哩啰唆的,耽误人家找大夫看病!」小黎捕快兴匆匆的跑回来,却看见同伴正在用审犯人的口气盘问梅亦白,忍不住仗义执言。
「好,我不啰唆总成了吧!」柳悟非笑嘻嘻。
「这还差不多。」小黎捕快给了他一个白眼。
「在下告辞了。」梅亦白抱着人就要离开。
「你等等。」小黎捕快喊住他们。
「捕快大人,还有什么要盘问的吗?」他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他暗暗将她的重量移到左手上,默聚真气于右掌。
滴答滴答……血滴落在石板上,梅亦白肩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裂开了。
「哎呀!你又流血了!」小黎捕快哀叫一声,那神情比受伤流血的那个还痛苦呢!
眼前情形越来越不妙,梅亦白暗自戒备。
「你们才刚脱离虎口,一定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小黎捕快热切的问道。
「嗯。」梅亦白颔首,决定静观其变。
「哈!我就知道!」小黎捕快一脸得意,「我在前面那间顺风客栈替你们订了一间房,大夫也已经让人去请了,一会就到。」
「哦……」这捕快究竟在玩什么花样?梅亦白的鹰眸暗沉,脸上却不动声色。
「还能有什么呢!不就是咱们小黎捕快旺盛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欸!」柳悟非阴阳怪气的丢出一句。
「切,谁像你啊!一毛不拔的标准铁公鸡!」小黎捕快朝他吐吐舌头。
「是啊!咱们小黎捕快可是一个大好人,见人就大把的撒银子。哼哼!看你以后拿什么讨老婆。」柳悟非亦不甘示弱。
「我、我讨不讨老婆关你屁事啊?」小黎捕快涨红了脸,「再说谁像你这么小气,连吃顿饭都要用蹭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梅亦白发现小黎捕快那张晒得黑红的脸居然有些妩媚哩!
「好好好,我柳悟非既小气又市侩,你黎大捕快英俊又大方,所以我决定今明两天的饭就吃定你了。」柳悟非毫无节气的说。
「啊——」小黎捕快不由气结,转向梅亦白,
「咱们就别理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吼吼的将人往顺风客栈带,走之前还 忘狠狠的抛个白眼给柳悟非。
「呵呵……」柳悟非大笑着照单全收。
咦?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梅亦白也不推辞,抱着画伊跟上去。
身后,柳悟非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可是那锐利的目光仍让梅亦白有如芒刺在背。
*
就像小黎捕快说的,他们才在顺风客栈安顿下来,大夫就提着药箱匆匆的赶到了。
「沈大夫,你快替他看看,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呀!」白胡子大夫前脚才踏进客房,热心过头的小黎捕快就一把抓住人,急吼吼的叫道。
「大夫你先过来看她,她烧得很厉害。」白胡子大夫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梅亦白将人住床边拽。
「等不得,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小黎捕快又将大夫拽过来。
「不成,还是先替她……」梅亦白又大力的拽回去。
「别拽,你们都别拽了!再拽我就谁也不治了!」老大夫被他俩拖来拽去好几回,一把老骨头都快被拆了,急得扯着嗓子高喊。
「不拽就不拽,不过你得先治他。」小黎捕快指着梅亦白。
「放手可以,不过你得先替她医治。」梅亦白指着床上的画伊。
两人异口同声。
手虽然都放开了,却仍是僵持不下。
「啧啧,既然谁都决定不了,不如就按老规矩打上一架决胜负吧!沈大夫,你先歇一会儿,喝口水。」趁着这当儿,柳悟非抓着大夫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黎捕快和梅亦白同时瞪向柳悟非。
「好了,我还是先替姑娘看诊吧!」沈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对梅亦白道。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沈大夫只好妥协了。他从药箱里摸出个小枕头搁在床上,开始替病人把起脉来。
「卢郎……」画伊不舒服的蠕动,干裂的嘴唇翕张,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
这一路来,她不是喊爹娘,就是喊卢郎,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麻烦死了!梅亦白的嘴唇抿得死紧,拒绝承认自己是嫉妒。
「呵呵!你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好得让人羡慕呢!」沈大夫以为画伊喊的正是梅亦白,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搭上画伊的脉门。
「沈大夫,她怎么样?为什么会烧得这么厉害?」梅亦白没理会大夫的话,焦急的问。
「卢小哥,你还真是急性子啊!」沈大夫一脸似笑非笑。
「我……」海亦白一窘。
「不,啊!不要、不要碰……」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呃,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挣扎得如此疯狂,弄得沈大夫都拙不住她的手腕了。
「不要过来!不要啊……」画伊双手胡乱挥舞着,小脸更是扭曲至极。
该死,旁边还杵着两个好管闲事的捕快呢!可不要被他们识破才好!梅亦白忍不住暗暗诅咒。
「出什么事了?」小黎捕快和柳悟非果然注意到画伊的尖叫。
挥舞中,她手指上的布条掉落了,完全暴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尖。
「她的手指怎么了?」小黎捕快倒抽一口气,而柳悟非虽然没说什么,却也皱起了眉头。
「山贼,啊!小巧快跑!快快……」画伊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冷汗沿着苍白的面颊大滴大滴滑落。
「别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妳安全了,不需要再怕了!」梅亦白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怕她将自己的伤口弄得更糟糕。
「不……」尖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尖锐,而她的挣扎也一次比一次更狂乱,就连梅亦白也快要抓不住她了。
「该死!」他诅咒一声,干脆跳上了床,用自己的铁臂和坚实的胸膛将她紧紧的禁锢起来。
「不怕不怕,我就在妳身边。」梅亦白安抚着她。
「别、别离开,我怕……」纤细的手脚缠上了他,那种坚实感给画伊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女子特有的馨香冲入他的鼻端,让他的心为之一荡。
哦~~该死!他下意识推开她一点。
「别离开我,别……」感觉到他的疏离,画伊想要霸占这怀抱的全部。她的双手攀啊攀,终于如愿攀上他的颈子,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在鼻端。
终于安全了啊!
下一刻,画伊的凤眸一阖。
梅亦白简直无法相信,前一刻还闹得鸡飞狗跳的女子,下一刻居然像孩子似的枕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她一张小嘴巴嘟嘟的,而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如果戳一戳她嘟起的小嘴巴,或许还会流口水呢!
梅亦白没有察觉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
「啧啧,这小两口的感情还真好。」蓦的,房间里响起小黎捕快的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