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夫这么说,然后捕快也这么说,难道说他真的对这小女人有了感情……
梅亦白的心中猛然一震,似乎窥到了内心极隐密的一隅。
不,不可能的!他对她不可能有这种感情的。
「卢郎……」她在昏睡中低喃着爱郎的名字,可她的手臂紧搂的却是救她的陌生男人。
听见她呢喃着别人的名字,梅亦白心里一阵酸涩。
该死,她不过是他从胡虎手里救出的小可怜,不过是为了完成对老人的托付而已啊!
可他的一双铁臂却不由收紧、收紧再收紧,像是生怕她会在下一刻忽然消失在自己怀里。
「痛……」她的双唇逸出一个近似啜泣的声音。
见鬼,他弄痛她了!梅亦白赶紧松开铁臂。
这时,耳畔传来沈大夫的惊呼声。
「出什么事了?」他顺着大夫的视线看到先前裹着她上身的粗布短衫已经滑落,从嫁衣背后的破洞能清楚的看见她雪白的肌肤红肿一片!
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炽热,每一道吹拂在他颈项的气息都炽热得像在下一刻就会烧起来似的。
恍惚中,他似乎变回小时候那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热吞噬自己母亲的无助孩童,现实和过去混淆在一起……
「不,妳不能死!」抱着手里发烫的身子,梅亦白忍不住嘶吼。
第5章(1)
画伊费力的睁开酸涩的凤眸,因为趴睡的缘故,她只看见眼前那一小块靛蓝色的床单。枕头磨蹭着她的鼻尖,廉价靛蓝混合着稻草的味道让她有打喷嚏的冲动。
这是哪里呢?为什么她全身酸痛,连起身的气力也没有了?
画伊强忍不适侧过脸去,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靛蓝色的细布寝具,蹭得她娇嫩的皮肤有些刺痛:简陋的白木桌椅,椅背上搭着件粗布短衫,桌上还放着一盘没吃完的馒头……
看见食物,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好饿啊!虽然只是几个粗糙的馒头,但她却有种想要一把抓起吞进肚子里去的冲动!
可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庄重了,如果被最讲究礼仪的卢郎看见,恐怕他会马上晕过去呢!
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画伊脸上不由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想得如此的专注,连房门被推开了也没发现。
时问都已经过了三天,画伊仍没有醒转的迹象。
梅亦白心情沉重的走进房里,焦虑中竟没注意到她已然醒来。他一脸疲惫,眼下有着浓浓的暗影,满脸胡子,就连高大的身躯也有些偃凄。
自她昏迷后,他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即使铁打的身子也会支撑不住啊!
将手里端着的水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拉起盖在她身上的薄被,露出她只穿着丝质小衣的身体。为了便于治疗,小衣已经从背后割开了。
粗糙的大手从温水里捞起了布巾,轻轻拧干,再揭开小衣,露出她伤痕累累的背部。
虽然伤口上的木刺已经挑出来,红肿也消了许多,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见当时的情景——
她背部的肌肤整个红肿起来,亮晶晶的仿佛一碰就会涨破了,而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溃烂!而扎在伤口上的大小木刺多得不可胜数,有些还露个尾巴在外面,有些则折断在肌肤里,得先挑破皮肤才能拔除。
就算他一向冷静镇定,见到那情景也不由得颤抖了。
温热的湿布覆上她赤裸的背部,怜惜的擦过仍然红肿的肌肤,轻柔的擦去上一次涂上的药膏。
嗯……伤口愈合的情况还不错,大多数地方已经结了痂,再过些时候就能完全愈合了。
可如果她再不醒来的话……
想到昨天沈大夫离开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梅亦白的心又一次绷得死紧。
他再也不想看见有无辜的人死在他面前了!也是因此,他才答应那个素昧平生的老人临死前的请托。
早在瘟疫吞噬他的家乡之后,他就再也不信什么神明了。可此刻,他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山贼,竟也不由向上苍祈祷了。
如果天上真有神明的话,请救救她吧!
湿热的布巾仔细的擦过她整个背部,略带粗糙的布巾恰到好处的赶走了原先搔痒的感觉。
好舒服啊!画伊瞇起美丽的凤眸,一脸舒服的表情。
她已经醒过来了?!他抓着布巾的大手停在半空中。
「好小巧,妳别停手啊!很舒服呢……」舒服的感觉一下没了,画伊不高兴的嘟囔着,小腿还不依的蹭了几下。
「好。」他将声音压到最低。
「嗯……」画伊尽情享受「贴身丫鬟」的服侍,可下一刻,她突然发现不对劲,「咦?小巧,妳着凉了吗?怎么声音变得这么粗?」
她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支起身子,忘了自己受伤的十指仍末痊愈,当即惨叫一声又瘫软下去。
「妳怎么了?快让我看看伤到哪里……」梅亦白全然忘记要伪装,一迭声的追问。
「你……」他那副头发蓬乱、满脸胡子的野人模样吓到了她。画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从床上蹦起身。
「哦~~该死的,又来了!」她的穿脑魔音让梅亦白烦恼得直想抓头发。
「啊——」尖叫声里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滑落,画伊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件贴身小衣。
「小……」她本能的往身上一看——她的上半身居然是光溜溜的!
天哪!她整个人瞬间石化,张大了嘴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她白皙的肌肤就像蒙上一层珍珠的光晕,粉红色的蓓蕾有如雪里傲然挺立的红梅,而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梅亦白的表情像被雷劈中似的。
一时间,屋里的空气仿佛冻结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越来越……
「你转过去!」终于画伊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有意要轻薄妳,我、我……」梅亦白知道他该实时转过身去,可他的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不肯听话的转身。
「你滚开啦!」她俯身抓起小衣胡乱的捂在胸前,激动的呐喊道。
梅亦白无法忘记,正是这小女子用一双纤细的手将他从碎石堆里挖出来:也是这小女子拿起匕首勇敢的对抗他这个体型比她高大得多的男人:更是这女子……
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他爱她,他想要她!
或许就在她拿起匕首指着他、威胁他的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她: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的勇敢。
也因此,他才会做出那么多反常的事……
「哈哈哈哈……」多日来的混乱心情终于得以厘清,梅亦白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虎爷我最喜欢玩这种我追妳逃的游戏了!」
「哈哈哈……我最喜欢玩砍头的游戏啦!」
「哈哈哈哈……」
在恶魔般的狂笑里,雪亮的屠刀不断的举起又砍下,血淋淋的人头飞上了半空,小巧、管家顺伯、好心的护卫大哥……
恍惚中,眼前满脸胡子的脸和记忆里溅满鲜血的丑陋脸孔重迭在一起。
「混蛋,都是一群混蛋!」愤怒整个燃烧了她!画伊全然忘记自己的窘境,随手抓起东西就朝他丢去。
「砰」的一声,沉重的枕头准确的砸中他的脸。
「有必要这么狠吗?好歹我也算是妳的救命恩人啊!再加上伺候妳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妳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梅亦白十分无辜。
伺候?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他用那双长茧的大手趁她昏迷不醒时,在她身上肆意轻薄的情景。
「你和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不,你甚至比那些山贼更加可恶!」画伊气极了。
呵呵!她生气的样子可比病恹恹的好看多了。梅亦白不由心情大好,更生了逗弄之心。
「妳这么说可真伤了我的心。」他故意哀怨的道。
「你这家伙给我闭嘴啦!」画伊白玉般的小脸气得通红,双手插腰做出河东狮吼状。
不料怒中出错,蔽体的小衣竟有如疲惫的蝴蝶般滑落在自己脚下,而她竟还浑然不觉。
梅亦白乘机饱览眼前的「美景」,一张脸笑得都快抽筋了!
混蛋,居然还敢嘲笑她!激愤之下,画伊又想抓起另一个枕头砸他,可奇怪,床上怎么还会有两个枕头?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一个不是枕头,而是花纹有些像她的小衣的布团……
难道说——
画伊狐疑的目光移到自己的上身。
「啊……」下一刻,高亢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顺风客栈。
「哦……该死的!」尖叫声有如钢针一般,刺入梅亦白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
「卢兄,里面出什么事啦?」房间外传来小黎捕快的声音,焦急的询问声中还夹杂着推门声。
该死,情况还真越来越乱了!梅亦白忍不住叹了口大气。幸好他刚才记得插上门闩,否则真不知道还会怎么个乱法。
唉!这小黎捕快不知道是太过于热心,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三天两头就到他这里转转,真是让他应接不暇、头痛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