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功逼去体内毒性是最快的方法,但若敌人在他运功时闯入,他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保护怀中的小小人儿。他连点周身大穴,硬生生抑住随着真气流动的毒性,暗色的血液由紧抿的薄唇泌出,他闷哼:“唔!”
“风哥哥?”小若煦抬首,担忧的紧抓他的衣角。
“没事。”少年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悄悄拭去唇畔的血迹。“贼人的行动必定会惊动官府,只是待宫府大举搜查,也是天大白之后的事了,咱们必须等天亮才能出洞。”
她沉默地点点头,半晌,才轻声问:“出去后……能见到爹、娘和姊姊吗?”
少年一愣,善意的谎言在舌尖绕了绕,但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他叹了口气,“若儿,我不想骗你,风哥哥很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真的很希望。”
她气息一窒,泪花在眸中打转。“风哥哥……”
“嗯?”
“我……”不想听到如此诚实的话语,很想听你骗我,很想要你告诉我,这是一场梦,一场恶梦。忍住欲夺眶的泪水,小若煦转问:“咱们不点火照明?”她记得随着段叔走遍大江南北的风哥哥衣袖中总会缝上打火石以备不时之需。
“目标过于明显。”他简单地说了原因,未拿剑的手轻轻覆住她的眼睛,柔声道:“若儿,我知道你怕,就当现在是风哥哥遮住你的眼,所以什么都看不到。虽然这儿并不舒服,但是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咱们就可以出去。”
他手心的冰冷令她的气息一窒,小手覆上他的,在他掌下掉泪。“风哥哥,我不想睡。”也不敢睡。
一夕间,家破人亡,对一个孩子来说着实太过沉重。少年爱怜地轻轻拍抚她,指尖不着痕迹地往女孩的昏穴——
“大哥,这里有个山洞。”
突来的声音在洞内回荡,令两人倏然一惊,少年咬咬牙,安抚怀中急遽颤抖的小小娇躯。
“整座山咱们都搜遍了,那两个小鬼肯定藏在这里。”
靠着山壁的背脊感受到山壁因进入的人微微震动着,怀中的小人儿颤抖不止,少年拧起眉峰,暗付:尽管这里十分隐密,但只要来人花点时间找,总是会找上这里的。
声响断断续续传来,“大哥,这洞挺深,还有好些岔路。”
合上眼睛,少年细细地辨别足音,进入山洞的有九人,若洞口无人看守……
原以为山洞够隐密,所以才选择在此等待,若继续待下去,犹如瓮中之鳖,如今唯有杀出重围方有一线生机。
“风哥哥。”女孩轻扯他的衣袖,几不可闻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若儿……”他叹息,搂着她起身,头微前倾,顶着她的,无温度地宣布道:“咱们等不到天明,如今,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小若煦咬着唇,轻声道:“若儿知道。”她捧住他微冷的脸颊,佯装坚强的笑了笑。“风哥哥,这样吧,你先出去求援,你受伤了,带着我,只会拖累你。”
少年紧紧地抱着那个想保护他的小身子。“若儿,风哥哥是决计不会丢下你的。”
她摇首,小手点住他亟欲脱口的保证,贝齿轻咬朱唇,泪盈于睫。“风哥哥,你为阙家做得够多了,若儿不能让你连命也赔了。若儿的运气很好,定能捱到你回来寻我。”
带泪的坚强丽颜,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亦是惹人心怜。少年温柔一笑,轻轻挪开置于他唇上的小手,紧搂住依偎着他的小小身躯,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要让我爹知道我在急难时弃你不顾,极可能会杀了我以祭你在天之灵,瞧,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他未竟的话语遭一只小手捂住。
“我不许你说你会死,开玩笑也不许。”小若煦紧环他的颈项,抗议的轻槌他的肩。
他淡笑点头,抬手拭去她新冒出的泪,轻语,“我更不愿赌将你留下的后果。若儿,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会轻匆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
知道他心意已决,小若煦点头,“若儿答应你。风哥哥,若儿也求你珍重自己,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就算把若儿交给那些恶人,若儿也不会怪你。”她不要失去任何人了!
少年瞅着女孩的泪眼,单手解下系于颈上刻有“风”字的玉佩,“若儿,别哭。喏,这个先押在你这儿。”他小心的将玉佩系在女孩的粉颈上,“相信我,我们俩
一定会活下去,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嗯。”她握着带有他余温的玉佩,点点头,亦将贴身戴着的金锁片取下,系在段风颈上。“这是出生时娘为我求来的,希望佑我平安,如今,我希望它能佑风哥哥平安。”
“交换信物啊,这算不算私定终身?”将金锁片小心的收入衣襟内,望着她真诚的小脸,段风忍不住打趣。
小若煦俏颜蓦然一红,八岁的她,已能明了私定终身的含意。“我……若儿没这个意思。”
她小女儿娇态让段风一愣,俊颜莫名跟着染上微红。他是喜爱这个女孩的,原以为他对她的爱怜仅是兄长疼惜一个小妹妹,这份心意却在生死关头昭然若揭。
他对她的疼宠,从来就不是对一个小妹妹。
段风解下外衣和束带,先用外衣裹住两人,再以东带将两人紧紧捆牢。“你说错了。”
“什么?”她唇上蓦然一暖,带有他淡淡的鼻息和气味,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但……
“救你,从来不是为了阙家,而是为了我自己。”
红云轰上粉颊,风哥哥的意思是……
他笑,聆听接近的脚步声,“虽然我很想听若儿的回答,但先欠着吧。”
单手迅速解穴,感觉真气流向四肢百骸,一瞬间,手中剑灵动如蛇地出鞘,直取男子性命。
听到男子的闷哼和倒地声,跟随而来的另一名黑衣男子大叫:“找到了!这两个小鬼果然躲在这!”
深暗的幽洞躁动起来,刀光剑影短兵相接中,原先往洞口前进另觅生路的段风被逼往另一条曲径,陷入苦战。
小若煦紧紧环抱着他,想藉拥抱给他一些力量,直到一道不同于照明火炬的光亮打上她眼帘,她眯着眼想着:天亮了啊……
天亮?她在他耳畔低叫:“风哥哥,右边,右边洞穴方向有光!”
段风眸光不着痕迹地往右一挑,微颔首。弹起身,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撂倒了数名包围两人的男衣大汉后,回身往光亮处疾奔。
结果,是找到出路没错,却也被逼上了死路!
朝阳与彩云变化万千,似乎充满希望,只是洞外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处断崖。
小若煦担忧的看着少年,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袖,语音因自责而哽咽,“风哥哥,对不住,我……”不知道这是条死路!
段风见状,忙笑着安抚道:“没事的,放心,咱们再找别的路。”
“可惜迟了些。”嘲讽的男音乍然响起,一群人一拥而上,将唯一的退路尽数封死。
少年再度灵动出剑,剑艺虽出神入化,但随着与数之不尽的黑衣人不断对战,他的气息开始紊乱,全身或深或浅的刀伤不断增加,两人亦被敌众逼至崖边。
就在此时,小若煦解开联系两人的束带,挣脱段风的怀抱,扬声问:“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方才男音的主人,缓缓由敌众阵营中行出——是名身穿白色锦袍、身形瘦削,年岁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唯一与他儒雅气质不搭的是那双阴狠无情的眸子。
男人凉薄地笑道:“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苏如意的女儿,小小年纪便有此绝俗之姿。”笑声中有丝又喜又恶的困扰。“只可惜那双讨人厌的眼和不怕死的烂性子却也与你爹如出一辙。”他脸上笑意刹敛,语调转为阴冷。“为什么?你问我为何苦苦相逼?要怨,就怨你爹当年不该强夺我的未婚妻;要恨,就恨你爹经商有素,恨我看不惯你爹商场、情场两得意,而我却失去所有。”夺爱之恨,教他在十年前即陷入疯狂,不可自拔。
失去的夺不回来,就毁了;看上了,得不到,就用抢?
小若煦不禁摇首,不敢置信竟有人将如此自私的话语说得理所当然。
为了自私的理由,毁了她的家园、杀了她的至亲,甚至伤害与仇恨无关的无辜生命。
她含泪的目光首次露出恨意,男人见状,倒是很有兴致的向她走来。
“若儿,退后。”段风一个箭步跨向前,保护性的将女孩护在身后。
男人狂放大笑,“段家少主,为了这个贱丫头牺牲性命和大好前程,值得吗?”
段风握紧掌中微微颤抖的小手,咬牙道:“不劳费心。”
“风哥哥和阙家无关。”小若煦努力自段风身后钻出,与男人对视无畏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