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了,他当然知道,否则怎会将你视若珍宝。”怎会对她……毫不动心。
视若珍宝?有吗?以某方面来说,她对段风的重要性远不及阙若煦,毕竟阙若煦与他有着她无法介入的过去。
“为什么你和我生得一模一样……”阙若煦纤指抚上上官凌的脸颊,指尖在她面上游移。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虽是回得吊儿郎当,上官凌仍戒慎的紧盯阙若煦的一举一动,寒毛一根根竖起,只因近在咫尺的阙若煦眼睛虽在看她,但眼神空洞,有些吓人。
“为什么你要出现?”阙若煦的指尖在上官凌的脸庞上划出一道道轻浅的血痕。
见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官凌没费事的回应。她真的不太对劲,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似乎会对她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这就是她说她破坏她的幸福的原因吗?
“世上只需要一个阙若煦,义父只疼一个煦儿。”阙若煦失神踉舱的退开身,取下发上的步摇,将尖端对准上官凌的芙面刺下——
上官凌情急之下只好以未遭束缚的脚将她手中的步摇踢飞,迅速站起身并退了几步,喘喘地俯视愣看着自己空了双手的阙若煦。
“我不是阙若煦,我叫上官凌。”
“上官凌……”阙若煦重复她的话尾,仰首看向利用这个机会成功将缚手麻绳解开的女人。“你是怎么解开的?”
上官凌将银叶小心收入腰袋之中。“我姊姊是很严格的。”
“姊姊?”阙若煦诧异道:“阙璎珞?”
上官凌摇首更正,“上官羽。”
“不,你不可能姓上官。”阙若煦坚定的反驳。
“我不可能姓上官?”上官凌好笑的看着她严肃的模样。“那我是应该姓什么?”
“你应该姓阙,阙若煦。”阙若煦一字一句道出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语。“真正的阙若煦!”见上官凌当她在说笑话的表情,她苦涩的撇唇,“你不信?”
心里不如表面平静的上官凌大摇着头,“不信。”
“是吗?”阙若煦一笑,起身走向挂在墙上其中一幅画像,注视半晌,才再看向上宫凌等待的眸子。“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上宫凌活动着手腕,不想让阙若煦看出自己的情绪。
“我们两人的外貌简直是一模一样。”
“世界上没血缘而相像的人并不在少数。”这做不了什么证据。
“你是在自欺。”多可笑!她一心想取而代之的身分,正主儿却弃若敝屣。
“你为何硬要说服我是阙若煦?”只要长得像就可以当啦?上官凌兀自地推拿着被麻绳捆出淤伤的手腕。“你难道不是阙若煦?”
“我是?”阙若煦讥讽地大笑,更为自己心底渴切的期盼感到悲哀。是的,她多么希望她是,若上官凌没有出现,若上官凌真是个男人,她可以永远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
“你义父沐天云能为你证明,不是吗?”那个言之凿凿的沐天云不是将她的一切合理的解释吗?
慢着,合理?上官凌猛然抬首,清清楚楚的看见阙若煦脸上未及收拾的酸楚。
滚烫的泪水滑落芙颊,阙若煦苦笑。“我只是学习一个千金大小姐应有的知识和礼仪,是义父找来的替身。”
上官凌皱眉,沐天云将一个无辜的女子卷入他的计算之中,究竟是为什么?
“我出生于京城邻县的农户,家贫养不起太多的孩子,又遇上连年大旱,为了活命,八岁那年,爹娘将我卖入京城中第一妓坊‘春风满月楼’。”阙若煦平静的叙述在乱世常见的故事,叙述着身为女子的悲哀。
“为了不要成为只能出卖身体的低阶妓女,我努力的跟着鸨嬷嬷延请的落魄书生习字、作诗、吟诗,弈棋,跟着教坊中的女子学习舞蹈、音律,学习如何魅惑男人,除此之外的时间,便是在各个姊姊房中打杂。”
“你不会不平、不会想逃吗?”上官凌忍不住问道。
“不平?逃走?”阙若煦不屑地重复她过于天真的问题。“你不知道饥饿到快死的滋味吧?你不知道连年天灾造成的恐慌吧?你不知道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的感觉吧?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只要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能咬牙撑过!”
“你说得对,我很抱歉。”上官凌无法反驳,过往她帮不上忙,也无权置喙。
意外于她坦率的道歉,阙若煦缓下表情。“在‘春风满月楼’待了一年,就算受人欺负也只能认命,几乎要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过下去时,我遇上了义父。”
上官凌表情怪怪的问:“沐天云?”她知道古时候的男子上妓院不一定是为嫖妓,可能是附庸风雅、可能是为谈生意、可能是……身为商学院的学生,当然知道最基本的供需法则,只是她对男人上妓院仍是不太能接受就是了。
阙若煦眼中有着遥想。“那时,我被诬赖偷了其中一位花娘的私房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时,义父救了我,并为我赎了身,给我新的生活、新的名字,新的归属之处。”
“你不怕他对你另有所图吗?”沐天云居然利用一个苦命女子,太过分了!
“我不在乎!”阙若煦摇首。“从义父救我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我的天,我的一切,只要是他所言,即使要我自行了断性命都毫无怨言。”
“你该在乎的,这是你的人生,不是他的啊。”上官凌看着那双执着的美目,蓦然明白了沐天云在阙若煦心中的地位,那双眼中赤裸裸燃烧的是爱慕和痴恋的火焰啊。
“若煦小姐……”
上官凌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上官凌。”
“你还不明白?”对于她的固执,阙若煦没好气。
她的笃定让上官凌有些好笑。“就算你不是阙若煦,不代表和你肖似的我就是吧。”
“你是,因为段风在你身边。”
“笑话!凭什么段风在我身边我就是阙若煦——”乍然明白她说的是“段风”而不是“风隐岚”,上官凌骤感不妙地瞄向阙若煦平静的神色,“你说……‘段风’?”
阙若煦扬唇笑了,“风隐岚便是段风,而在亟欲复仇的段风身边的你,定是阙若煦无疑。”
因为段风在她身边,所以她才是真正的阙若煦?奇怪的逻辑让上官凌失笑。不想向她解说两人相识的经过,她在乎的只有一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与段风入庄前。”
这么早?敢情大家都在演戏?
“沐天云告诉你的?”不抱希望地问了句废话,见阙若煦点头,上官凌绕着室内踱步。“复仇是什么意思?”
她的不知情令阙若煦讶异。“义父便是十二年前阙家灭门血案的主谋,你说,明知此事的段风找上他还会是为了何事?”
一团乱的事实让上官凌理不清。“他既然知道风隐岚就是段风,那么他一定知道段风有意对他不利,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我们入庄?”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这当口变呆?“一可永绝后患,二可得到他心爱女子的女儿。”
“这么变态?”段风就光明磊落多了,就算知道沐天云认得他,依旧以真面目示人,嗯,太夸赞他了,搞不好是因为段风太笨,所以忘了伪装,不然就是……他笃定沐天云逃不出他手刀仇人的决心。
慢着——
“你义父心爱女子的女儿?!”上官凌蓦然想起沐天云说到他心上人时的神情,身子一寸一寸的冷起来,
“你不知道吗?就是‘阙若煦’啊。”阙若煦似笑非笑的指指两人。
“果然是变态!”上官凌啐道。那个中年欧吉桑的心眼还真不是普通的坏,难怪之前不断找机会与她相处,还让义女来确认她的性别,她从第一眼起就对他没来由的厌恶……
这纠缠的陈年旧事,就是姥姥口中她的天命吗?
“你为何抓我?又为何告诉我这些?”上官凌不认为全盘托出的阙若煦没有私心。
“义父要擒住你,不让你坏了他的兴致。”还有……她要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一搏。
上官凌暗叫不好,沐天云抓她只怕是要收网了……段风有危险!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房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两旁散布着十多扇门。
她心急地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门后是摆饰华丽的房间,连试了好几扇门都是一样的结果,上官凌转首看向始终优雅跟在她身后的阙若煦,“大门在哪?”
阙若煦摇首,“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
“是吗?”上官凌将指节按得格格作响,再接再厉的推开其他的门扇。“我自己找!”
“你找不着的。”阙若煦劝她别白费功夫,
将所有门扇打开看过一遍后,一无所获的上官凌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抱怨,“没事做那么多房间做什么?耍人啊!”没一间是出口,很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