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七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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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流火立刻又吓得心惊胆战,“我看你一身富贵相,八成是这沈家的少爷,但昨天的新郎倌是个死鬼,人家又不是嫁给你,你死揪着我干什么”说到这里,眼眶居然有些泛红了。

  如果不是落在他手里,她现在就可以跟娘和二姐远走高飞了。

  沈颐笑笑,“你猜得没错,我是这府上的二少爷。至于你,既然答应嫁过来,却又在新房中捣鬼,昨晚害得我们沈家上下一团乱,我有什么理由白白放你走?”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流火恨得牙痒痒。

  哼,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脖子一伸,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偏偏这个人俊心恶的二少爷不直接回答。“我看你这人有趣得很——”沈颐笑看着她,退后几步,施施然地在旁边的一张檀木椅上坐下。

  “那又怎样?”流火不屑地撇嘴。

  “所以就这样放你走委实可惜。”沈颐接着说。

  “你——”流火吓得差点跌下床。

  罗唆了半天,他还是想抓她去他爹娘面前受惩罚嘛!

  “对了,我先问你,那具骷髅你是怎么有胆子搬来的?”沈颐忽然想起自己最好奇的部分。这种东西往往连壮实的汉子都怕,更遑论女儿家?

  “嘿嘿,这有什么可怕的?”扯到这话题上,流火不禁得意起来,“我那死鬼老爹以前在衙门里当过差,是个专门验尸的仵作,可惜他在我七、八岁时就死了。实话告诉你,已经腐烂的尸身我倒是有些怕的,不过死人骨头就没有多大关系啦,又不像尸体那么脏,洗干净了都没臭味,风一吹,两根臂骨碰在一起‘嗒嗒’响,不是很有趣的吗?”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她和她那位死鬼老爹才会觉得有趣。

  沈颐微微变了脸色,由衷地说:“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难怪在荷塘边敢装神弄鬼。

  没想到他说完,流火却沮丧地低下了头,“我胆子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抓住了?”何况,在这世上,像仵作、屠夫之类的,胆子都大,还不是最低贱的营生?

  沈颐却忽然又转了话题,道:“我可以答应不拆穿你的身份,昨晚那件事也已被我娘压了下去,府里恐怕都不会再谈起了。”见她喜出望外地抬起眼来,他莫名觉得趣味更甚,“但我是个商人,不做无利益的买卖。”

  流火一听心里就“咯?”一下,这只吸血的耗子!她咬咬牙道:“好,只要你答应放我出去,我回头就把聘礼钱都还给你,我们家本来就穷,那些……是全部的财产了。”

  “不,你猜错我的意思了。”沈颐失笑,“我不管你们家先前收了多少聘礼,那些数目还入不了我的眼。我想要的么——”他故意停顿下来,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我见你个性不弱,人也算聪明机灵了,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当个丫头。”

  “什么”流火瞪大眼,火气又上来了。

  这世道虽有贵贱之分,但他凭什么逮着一个把柄就想让她卖身为奴?想她家里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人活得自由自在,打骂都是自己的亲娘,那种低三下四、侍候人的事,打死她都不干!

  沈颐笑笑,“你不用生气,我们也算是做买卖,不成拉倒。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家里人,二叔的新娘子已经还魂了。”他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

  “哎,我们再商量——”流火吓得急忙跳下床拦住他,可怜她发麻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一触地就酸软地跪倒在沈颐面前,两只手也从他的手臂滑落到腿上,“我、们、再、商、量。”豁出去了!她咬着牙干笑。

  “你这是答应了?”沈颐低头看她。

  “我——”流火活像喉咙里爬进了一只小虫子,又干又痒。

  沈颐扶她起来,故意不冷不热地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致,兴许等太阳出来,我就改变心意了。再说,外间桌上还放着你那件新娘褂裙,不及早处理的话,万一被人看见你就脱不了干系了。”

  一句话点醒了流火。她想想沈家其它人要是知道昨晚是自己捣的鬼,肯定不会饶过自己,最让她担心的是,还会连累娘和二姐。沈颐扶她坐到椅子上,她皱眉嘟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情愿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嘿,这都有“卖身葬母”的架势了。

  沈颐也很愉快地点头,“你等我写张契约,到时你画押上去。”

  流火烦躁地“嗯”了一声。

  反正她都要卖身入奴了,怎么办都随东家的意思吧。

  第三章

  就在流火的卖身交易拍板定案的同时,沈家其余的人正围在饭厅桌边,静静地吃着早点。

  “知源去外地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喝着粥,忽然想起了大孙儿。“知源”是沈家的大少爷沉湛的表字。

  旁边站着的老管家崔伯赶忙回禀:“大少爷前些日子倒有来信,说之江那边的田地在开春时遭了冻害,那些药材苗被冻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质量也不好,他准备放弃,去邻近的几个县看看。”

  “这种事派别人去就成了,知源这孩子也真是,打寒食开始出门,他就没回过家,老在外边顾着生意,那怎么成?”老夫人心疼孙儿,又念叨起来,“你看看,我想见见他的面,都见不着。”

  沈老爷沉不住气了,他虽然自己没有多少经商的才能,但生下的这两个小子却一个比一个能干,让他得意地不得了。在小辈的问题上,他不同他老娘,儿子要出外谈生意磨练,他一向都是赞同的。

  “娘,您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认为——”

  圆滑的崔伯却更快地插进话来,陪着笑道:“对对,老爷想说的是,大少爷这趟去之江,采购药材是小,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惦记着,要给老夫人找几味泻心火的药来。”

  “咳,谁说我——”沈老爷还想更正,收到两位夫人的眼神,只好摸摸鼻子,低下头专心用早点。他对于这两位太座是既爱又敬,向来只要夫人们的眼神一扫,他就乖乖地收敛自己的行径。

  老夫人却不明所以,转头对着大儿子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大夫人急忙动筷子,“娘,这水晶饺不错,皮薄馅嫩,我特意叫厨房依着您老人家的清淡口味调的馅,您尝一个。”

  “是啊是啊,这道‘千丝万缕’也不错——”二夫人也忙着夹菜,“娘,这都是素菜,只在高汤?了一下,既沾了油润鲜香,又不失本身的素雅,用来配粥喝最爽口不过了。”

  “娘,您再尝尝这些——”

  “对对,还有这个——”

  老夫人反而皱起眉,又摆摆手,“我从今早起来心里就恍恍惚惚的,哪吃得下这许多?”

  恍惚?两个灵敏的儿媳妇不做声了。

  难道又想起了昨晚新房里那可怖的一幕?

  果然,老夫人接着又喃喃道:“……我总觉得,我昨晚是看了什么东西才吓晕的。”

  沈老爷趁机抱怨:“娘,甭管是什么东西吓了您老人家,只二弟那件事,要我说,您就不该坚持给他娶什么阳间的小妾。二弟死了都七、八年啦,尸首恐怕都灰飞烟灭了,您还非张罗着给他娶新媳妇儿,这不是闹笑话吗?”还引来那具该死的骷髅作怪,害他此刻想起来都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好端端的,家里可别给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扎了根!

  “我、我那也是心疼他。”老人家被大儿子一数落,不高兴了,“再说,他跑到我梦里来直喊‘娘’,摧我的心肝哦,可怜他早早就去了,眼下一个小要求,我能不管吗?”

  “二弟要还活着,您当然不舍得不管,可他明明都已经——哎哟!”沈老爷话没说完就痛得叫了出来。原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正好每人揪住夫君的一只耳朵。

  二夫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少再添乱了,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好,阿君,你先放开手——”沈老爷只得讨饶。对这两个娇妻兼悍妻,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幕情景看得旁边原本埋头吃点心的三小姐玉珑笑了出来。

  哈哈,老爹太没用了!看他以后还能在她面前树什么威严?

  正在这时,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走进来,一看到玉珑不啻看到救星,其中一个穿粉绿色衣裳的小丫头压低声喊:“小姐,小姐,不好啦!她们打起来了——”

  玉珑正夹了一筷“千丝万缕”,抬眼瞅到她们,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放大声音说嘛。”

  另一个穿杏黄色衣裳的小丫头就扬声嚷出来:“砒霜端了一盅冰镇酸梅汤去小姐房里,半道上却被鹤顶红窜出来一撞,汤全洒了,砒霜怕小姐骂她,就和鹤顶红吵起来,我和孔雀胆劝都不听,结果越吵越凶,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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