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二十年的安乐生活,已经让外族蠢蠢欲动,两年之内,他们必将有所行动。」武青昊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回返京他才特别不乐意。
即使对方不可能趁他返京时攻打过来,但武青昊还是宁可留在边关练兵,早一分准备,到时打起来时才不会慌乱。
「有、有证据吗?」元湘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兵部削减军需的计画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我已经跟皇上谈过了,刚刚在船上皇上可能就是想找我说这件事。」武青昊微微皱眉,他至今还不晓得皇上会如何回复。
毕竟他手头上的证据不多,或许皇上不会相信外族有意进犯。
不管如何,近来他已经向一些人透露外族准备举兵的意图,希望能藉此拉拢朝中盟友,好为自己增添几分胜算。
元湘突然感到头晕眼花,是因为一口气得知太多讯息所致吗?
这时,武青昊也注意到她的不适。
「你还好吧?」明明手边就有小炉可以烤火,为什么脸色还如此苍白?
「我……呃……有点头晕。」她摇摇头,却觉得自己更晕了。
她扶额,本应温暖的火光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了?到方才为止不是都还有些冷吗?
这副表情可不像只是头晕而已!武青昊皱眉,开始担心起元英的不对劲。
「元大人,你要不要先躺下来休息?我去帮你请个大夫。」说着,武青昊起身欲离。
元湘旋即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去。
「不要请大夫!」她再次皱眉,因为太大声说话,结果让自己头痛极了。
「元大人,你病了,必须让大夫瞧瞧。」这下子武青昊可确定元英病了,脸色苍白,但抓住他的手掌心却烫得吓人,不是病了是什么?
「我不要看大夫。」元湘坚持。深怕大夫看了就会被戳破身分。「送我回府即可,我府上有人可以为我治病。」
她开始感到意识昏沉。时间不多了,绝不能在此倒下!元湘紧紧攀着仅存的意志力,勉力支持住。如果现在倒下,武青昊一定会请大夫过来,到时也不知守不守得住她的秘密,所以无谓如何,绝不能倒下。
「那太慢了。我知道隔壁巷子就有间不错的医馆,那绝对比送你回府快。」
「我不信任其他人……武大人,请你送我回府即可。」即使头已经越来越晕,但元湘还是不肯松口。
小霞略通医理,来京的这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顾众人,也是元湘唯一能信任的医者。
「元大人,你这是何苦?」武青昊担忧地看着眼前元湘益发惨白的脸色。
「请送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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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到最后,还是元湘胜了。
武青昊心不甘、情不愿地驾车送她回府,完全不懂她为何明知自身不适,却不肯及早就医,只想回家休养?
这人虽然看似柔弱不堪,却意外地非常顽强,就连武青昊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以免元英最后真的病死在他家,徒添鬼屋恶名。
他们才踏进元府,元英就被一名尖叫不休的凶丫鬟带走,而武青昊呢,则毫不客气地被其他人扫地出门。
武青昊以为自己的待客之道已经够糟了,没想到元府比他还糟上三分。
但看在他们是护主心切的份上,武青昊也不跟他们计较了。
在返家的路上,元湘只觉得头痛欲裂,昏沉的脑袋和几欲作呕的不适感让她难过极了。她觉得头在痛、脚在痛、背也隐隐发疼,似乎全身上下没一处不难受的,就连指甲也疼得吓人。
而在这么多的不适当中,就只有一件事让她不痛苦──有一双好温柔又好温暖的臂膀始终陪在她身边。
偶尔,有一只大掌贴心地为她拭汗、或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散发。
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却意外看见武青昊满脸焦虑地睇着自己。
她躺在他粗壮的臂弯里,不知为何,竟觉得被他拥着彷佛是天经地义……
那双臂膀非常强壮,她依稀可以感觉到他藏在衣袖下的肌肉,显示他镇远将军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元湘相信,只要武青昊愿意,他肯定能徒手捏断一根木头,但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他,却选择温柔对待她。
即使先前两人有过节之时,他也不曾与她武力相对,相较之下,她似乎就太小家子气了。
元湘苦笑,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吗?
大概是烧得发晕了,她忍不住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对他呵呵傻笑,不敢相信他粗莽的外表下,却隐藏了一颗体贴的心。
元湘安心地在他怀中睡着,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有她心爱的故乡江城县,还有她喜爱的学堂,以及一群开口闭口总唤着「夫子、夫子」的可爱学生。
在那时,她的生活单纯又安然。
虽然她也是顶替弟弟的名字,女扮男装在学堂里教书,却从不需要担心如果哪天身分被揭穿时,该怎么办?
或许乡亲们无法接受一个女夫子,但至少还不至于变成祸延九族的欺君大罪。她也不必每天心惊胆跳,日夜担心自己的女儿身分会被揭穿。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元湘沉入深深的睡眠中,慢慢回想过去的一切,想找出命运的分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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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前
结束一天的教学,元英一脸疲惫,却很是满足地返家。
下人们一见到元英便露出神秘的微笑,他们虽然对元英点头致意、欢迎主子归来,可一张张嘴却全扭成奇妙的微笑。
一般下人见到主子是该大声招呼,但像这样冲着主子暧昧笑着,实属无礼。元英却见怪不怪似的,只是草草点了点头,便一路往内走去。
走到深院时,另一名与元英有着相同样貌的男子迎面走来,那名男子看到元英,挑了挑眉,故意大惊小怪地喊道:「看看是谁来了,是学堂里伟大的夫子来了!」
明明是相同的样貌,此刻却做出这种眼歪嘴邪的不雅动作,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元英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男子完全不为所动,反正类似的威胁他早已听惯,从小到大也没见自己少过一根寒毛,因此他有恃无恐,反倒更加轻佻。
「放心啦,如果我真要说的话,乡里的人早就晓得学堂里的夫子根本不是元家的儿子『元英』,而是元英的双胞姐姐元湘所假扮的。不过啊……就不知当他们晓得夫子竟是女儿身时,会怎么想喔……」
女子教书,简直是前所未闻。虽然县里读书风气颇盛,但也还没因此可以接受一个女夫子。
此言一出,「元英」立刻面露狼狈之色,一抹女儿娇气展露无遗。
「如果你敢乱说话,我……」
「就要撕烂我的嘴。」
正牌的元英嘻皮笑脸地接下姐姐未完的话,气得她美目圆睁,恨不得真能立刻撕烂那张臭嘴。
元英压根儿没理会过姐姐没用的威胁,仍是凉凉取笑她。
「小湘,妳怎么从小到大就只会靠这句话威胁人啊?算了,妳爱怎么假扮我都没关系,反正只是让我平白增添好名声,这种好事我怎么会去破坏呢?」
完全不费一丝力气,就可以变成人人称赞的大好人,怎么说他都只有好处,元英又怎么会戳破谎言呢?
「我可不是特地去帮你做好人,你少往脸上贴金。别忘了,你肚子里根本没几滴墨水,就算你想要去学堂教人读书,恐怕也没那资格吧!」元湘挑眉娇嗔。
从小两人就是一起念书,但弟弟根本无心向学,别说要他去教书了,就算要他规规矩矩写点诗词歌赋,恐怕他还会询问诗词歌赋的差异何在?
此话一出,满脸狼狈的人立刻变成了元英,不过他也没打算乖乖挨骂,旋即又牙尖嘴利地反驳她的话。
「妳有资格又如何?满腹学识又如何?别忘了,就算妳再怎么优秀,终归只是女儿身,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别说是学堂里的夫子了,由古至今也没有让女子应试为官的道理,妳这辈子最多只能在学堂教教书,过过当夫子的干瘾。
如果仔细计较起来,妳还得好好感谢我。正因为我没有揭穿妳女儿身的身分,妳现在才能在学堂里安安稳稳地教书。懂不懂啊妳?!」
元湘越听越上火,凭什么她得站在这里被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笨蛋教训?正当她几欲发难时,一道温厚的声音插入他们的争执中──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啊?人家不都说双生子感情最好,怎么我们家这两个却总跟别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