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蕴星听闻他悲惨的命运,好半晌才开口说:「这银子给你娘子医病吧!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别再做傻事了。」
撤下悍然的气焰,她突然温和的举动让人有几分意外。
「姑娘……」小贼张口结舌地挤不出完整的句子。
水蕴星有些不自在地道:「其实也没多少银两,就当我做善事捐出去算了。」
未料及会遇上善人,小贼迭声说着:「谢姑娘、谢公子爷!」
待小贼离去,朱胤然难掩激赏地直直瞅着她。「想不到姑娘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
他的语气诚恳,偏偏那俊逸面容却莫名让她感到一阵愠恼。
这结果太出乎意料,想她一向细心聪明,怎会栽在一个狂妄之徒身上?水蕴星愈想愈是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认错人!
朱胤然侧脸打量她,好笑道:「姑娘莫不是反悔……」
生平头一回能有姑娘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眼前这位算是特例吧!
当她那双清幽的眸子瞅着他时,他竟有一丝心动的感觉?
朱胤然还来不及细思自己的心情,便见女子恼火地别开眼,轻跺足,旋身往酒馆方向而去。
他凝望着她的纤影,脚步跟随在后心中思潮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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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升,水蕴星领着朱胤然走进海宁港规模最大的酒楼——「凤缘楼」。
不似一般小酒楼龙蛇混杂,「凤缘楼」宽敞整洁,加上出入的人泰半是富商巨贾,偶也有大人物在此请客宴会,是以更加彰显出酒楼的气势。
那跑堂的店小二一见熟客,立即迎上前笑问:「四姑娘打酒吗?」
「不,这公子爷初来乍到,我做东请客,他的酒钱就记在我的帐上。」她熟稔地开口,却下意识地拉开与男子之间的距离,划清界线的意味甚浓。
她的戒备让朱胤然抑不住想笑。
「了的!」店小二中气十足地应声,伶俐地招呼她身边的贵气男子。「公子爷里边请。」
朱胤然环顾四周,轻声问道:「楼上可有空的雅阁?」
店小二瞧他气质非凡,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敢怠慢地道:「有。正对着港口大街,视野极佳,气氛幽静,公子爷铁定喜欢,小的带二位上去。」
朱胤然点点头,脚步尾随在店小二之后,却发现水蕴星文风不动地杵在原地。
他定住脚步,挑眉望着水蕴星道:「四姑娘,有请!」
四姑娘?水蕴星猛地回神,听他随着旁人唤她,竟没来由感到一股厌恶。
她不过将他错认为小贼,真要说起来,两人根本不认识,这狂妄公子爷真当他与她就此成了朋友吗?
纵使他这声四姑娘叫得诚恳,清峻低沉的嗓子唤起这三个字硬是比一般人好听许多,但她偏是不爱。
「我只说到海宁港最好的酒楼向公子赔罪,并没说我要留下。」她拧眉,瞧着他微讶的神情,心里自是扬起一分得意。
朱胤然怔了怔,未料及她会这么说。半晌他勾唇浅笑,并不强人所难。「既然四姑娘不赏脸,那在下也不便勉强。」沉稳语调未变,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温和模样。
「公子请随兴。」她微抿唇,淡淡地说。
「后会有期。」锐目闪过一丝精灿,他抱拳回礼,略带俊傲气质的俊逸脸庞透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水蕴星头一回被这么瞧着,胸口无端躁热。
铁定是天气热,上火了,她别开眼,扬眉略去心头的感觉向店小二道:「别怠慢了!稍后先为公子爷上坛『醉花雕』。」
醉花雕乃「凤缘楼」自酿的镇馆名酒,店小二闻言眉开眼笑地应声:「了的!了的!」俐落甩着抹布,他对着朱胤然开口。「公子爷请。」
朱胤然微微颔首,不禁再多看了水蕴星几眼,才随店小二往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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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古古怪怪的家伙!」一步出酒楼,水蕴星抑不住叨念着,被这一折腾下来,布庄都已经打烊歇息了。
她循着原路正打算走回去,脑子不由得绕在那被她错认为小贼的公子爷身上。
坦白说,他和一般商人、书生实在不同,有种内敛沉稳的卓然气质,那感觉说不上来,是比三姊夫柏永韬更出众的男子。
蓦然间,水蕴星为自己盘旋在陌生男子身上的心思感到莫名烦躁,即使港口海风也吹不去心头诡谲的郁闷。
突地一声异响引起她的注意——
「星姨姨、嘎!星姨姨!」
水蕴星才感到疾风掠过耳畔,未来得及回神,一只七彩斑斓的鹦鹉便大剌剌地歇在她的纤肩上。
锐利的鸟爪紧扣住她的肩,穿透衣料传来隐隐痛意,她撇头对着这只外表看来温驯可爱的鹦鹉道:「干干!去找你的小主人!」
这只热情的鹦鹉在小外甥柏净的调教下有愈发「造次」的倾向,遇肩便歇,遇臂便栖,她能躲就躲,却没想到这一回还是被逮个正着。
「净、净!嘎!」鹦鹉闻言,听话地振翅往原来的方向飞去。
水蕴星哭笑不得地轻揉着泛疼的肩,没多久果然见到水蕴月母子的身影。
「三姊,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出门?让姊夫知道铁定好好数落一番。」轻移步伐,水蕴星轻啐地扶住已怀有身孕的姊姊。
水蕴月与夫婿柏永韬阔别四年再重逢,回了一趟灵珠岛后,夫妻俩便留在泉州同心打理柏家的生意。
柏府和「郝铺」离得不远,不时可见水蕴月带着儿子到铺子与小妹做伴。
「有件事马虎不得,不先同你说,我心底不踏实。」水蕴月嗓音压得极低,娴静的脸上有着难得的冷肃。
水蕴星心头没来由的一紧,惊问:「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颗灵珠出现了。」
三姊这几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当头对她劈打下来,有好一时她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灵珠出现了?」
「咱们回铺子里说。」水蕴月微微颔首,心底仍因紧张而不停地怦怦跳着。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水蕴星的嗓音微哑,她深吸了口气道:「好,正巧我熬了汤,正准备明儿个差人送去府里,现下不用麻烦了。」
「我都快被你和韬养成大母猪了!」水蕴月摇头轻笑,目光落在妹妹近乎中性的打扮上,忍不住道:「星儿,你该打扮打扮,尽是这模样,怎么有人敢上门提亲?」
不是她自夸,她们水家姊妹个个都有好样貌,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清雅脱俗、秀丽雅致,不是寻常人家姑娘可比得上的。
偏偏水蕴星就是爱这打扮,硬是将自己隐藏在淡妆素衣之中,劝也劝不听,说也说不得。
「这打扮有啥不好?」她低眉浅笑,张臂看着自己简单的衣着。
这身不似一般姑娘繁复的装扮,是她请布庄特地为她量身订制的,让她身影轻如飘雪,活动自在灵活,她可是满意极了。
「再说若有人因为我这模样不敢上门提亲那更好,我可乐得轻松,没几对夫妻可以像你和姊夫一样恩爱。」水蕴星重重一叹,心头感叹万分。
水蕴月没好气地瞅了妹妹一眼,适时打住话。「是是,我懒得和你争辩!」
「感激涕零!否则你要是动了胎气,姊夫铁定唯我是问。」她亲密地搂着水蕴月,露出俏皮的笑容。
「娘,星姨姨快点、快点,净儿和干干已经绕了铺子一圈,怎么你们还在同个地方转?」
突扬的嗓音介入她们之间,两姊妹相视一笑,不消回头,便知柏净对两人缓慢的行动不满。
柏净活力十足的嗓音落下同时,水蕴星便见干干振翅往她飞来,深怕鹦鹉再一次把她当栖木,她索性躲在姊姊身后嚷着。「得了、得了,就来了!」
水蕴月见状扯唇笑道:「干干,同净儿先回铺子,别再过来。」
「嘎、嘎!」鹦鹉听话地在她们头上回旋了一圈后,听话地往小主人的方向飞去。
「老天爷,我可真拿这只鹦鹉没法!」水蕴星叹了口气,露出哭笑不得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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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铺子,水蕴月打点着让孩子睡下后,才将攒在怀里的纸条掏出递给水蕴星。
「苍海有明珠,蕴晨曦、撷暮霞,其华耀星月,北岛灵珠镇,繁华万遂期。无常当世事,遗珠百事衰。窈窕灵珠女,年华命四散。富贵人中一人下,怒海狂涛啸夜停,折柳成剑天涯游,易货商贾得珠怀。良缘灵珠引,事事皆命定。」
「这不是留在岛志里的诗吗?」水蕴星扬眉,疑问地说。
在灵珠岛四颗镇岛之珠被偷后,爹翻出娘亲当年为灵珠岛写的岛志,并找出了当年替灵珠岛设五行风水的师父留下的这首诗。
由字面看来,这首诗早在廿年前便隐喻了一切。可惜的是,当时并无人能在诗中窥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