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黑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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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封住她记忆的?」

  「是谁封住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否肯解除禁制?」令狐笑深深地凝视他的眼眸,「若是她拒绝想起,永远不肯解除禁制,那么就算你找到封住她记忆的人也没有用。反之,如果她肯想起来,试问天下又有哪种术法可以封住人心一辈子?」

  令狐九的心被苦涩涨满,「只怕,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劝服她了。」

  「如果这是你们的命,就安心承受吧!我也要提醒你,别天真地以为你领受了这一箭就会感动她放下刀箭。何况,就算她因此被你感动,她身后的人也不会同意她放手。」

  令狐笑的话让令狐九想起黑羽文修那始终阴沉的脸,和黑羽言武自负又亢奋的神情。

  她之所以时常流露出那样困惑无奈的眼神,到底是因为她被失去的记忆折磨,还是因为现实的责任压得她喘不过气?

  令狐笑将要离开,令狐九又叫住他,「七哥,你真的相信命运不能扭转吗?难道换作是你,也会眼睁睁地看她从你的眼前消失,看她死去却无力,也无法抓住?」

  令狐笑倏地站住,静静地站了好久,才恨声道:「谁也休想左右我的命,就是天也不能!」

  他几乎是有些愤然地离开。而令狐九在他走后就失去最后的力气,全身瘫软在床榻上,连手指似乎都无法移动分毫。

  他要死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心跳?只有伤口的痛在隐隐提醒着,他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令狐笑不让太医给他用麻沸散,听起来实在无情无义。不过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让他永远记住这次痛。

  记住什么?只是记住痛吗?还是藏在皮肉之痛后的,那绵延五年的深情却得不到回应的残忍现实?

  「九哥,你疼得厉害吗?」不知何时,有道人影趴在他的床前,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睁开眼,认出那个声音,轻声说:「十三弟,你也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可是刚才七哥在这里,我不敢来看你。」令狐琪如今已经是十二岁的清俊少年,但是提到令狐笑依然是心存敬畏。

  「十三弟,帮我拿来书桌上的那本书好吗?」

  令狐琪跔到桌边,看了一圈,在桌子的正中间有一本《圣朝诗经》,于是拿过来,问道:「九哥,你现在想看诗歌?」

  「开篇第一首,读给我听。」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弱到令狐琪必须竖起耳朵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令狐琪翻开书,第一篇名叫「相思曲」。他不知道九哥为什么此时忽然想听这首诗,但是看到他虚弱憔悴的样子不忍拒绝,也不好多问,端起书认认真真地读着,「正逢采花好时节,提裙含笑扑彩蝶……」

  清稚的声音伴随着这首古老却深情的小诗,在小屋中慢慢地流转。

  令狐九的眼睛始终轻阖,嘴唇却慢慢地蠕动,跟随著令狐琪的声音无声地齐读。

  「昔日有眉揽千度,今朝更有颦颦处。天上人间难长聚,无处不有相思路……」念到这里,令狐琪却停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世上真的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吗?九哥,你相信吗?」

  令狐九没有回答,眉心蹙起,像是不满意他的停顿。

  令狐琪只好一路继续念下去,直念到「天地终有别去日,此情绵绵无计剪」,眼睛才从书本中转开,看到令狐九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没有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令狐琪把书俏悄放在他的枕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家丁忙上前说道:「十三少,丞相吩咐,如果你出来了,就尽快回府,不要打扰九少休息。」

  「七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吓了一跳,瞪着家丁问:「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的?」

  「小的怎么敢?丞相不知是怎么知道小的在附近,叫人把小的抓过去训话,小的也吓得要死啊!」

  令狐琪扁起嘴,「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活见鬼了,难道他长了八只眼不成?」

  他嘟嘟囔囔地走在前,因为他的马就藏在太医院西墙后的大树下,他必须走上一段路才能走到。

  半路上他开口问:「明天的早课是苏老师上吧?」

  身后那名随侍家丁却没有回应,他不高兴地转身,「问你话呢,你……」他蓦地呆住,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福海?你在哪儿?」他发声呼喊,却没人回应,就在他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捣住他的嘴,沉声道:「不许出声,告诉我,令狐九在哪里?」

  一把亮晃晃、冷冰冰的匕首就横在他的脖子上,令狐琪的心陡地悬起,颈部肌肤泛起一层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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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九是有察觉到令狐琪离开,但他没有睁眼,因为他没有过多的体力,也因为他的心还停留在刚才与令狐琪一起诵读的那首诗上。

  那样古老的一首诗,却不是讲述爱情的美好,结局如此的凄凉,是不是想告诉后人: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够携手走完人生路的完美爱情本就寥寥无几,所以在现实生活中不该抱有奢望?

  唉!

  他任思绪随意地飘荡,代替他孱弱的身体飘出窗外,飘到那漆黑的海面上,飘到那个人的身边。

  一袭冷风透窗而来。又起风了吗?他感受着寒风打在脸上的湿润和清冷,但是这股风却好像是暖的?就在他微觉诧异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悄然摸到他的额头。那只手是如此的暖,而他的额头却冷得像冰。

  他倏地惊醒,全身血液倒流,双眸似挣脱了囚笼,睁开,锁住,凝视——那个人的脸——眼前的人竟然是,黑羽龙盈?!

  第十章

  令狐九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呼吸几乎都被夺去,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触碰在他额头的那只手缓缓移开,他慌乱地脱口而出,「你要走?」

  「不,我来看你,暂时不走。」她真的坐了下来,就坐在床榻边,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她的面容上有着说不清的情绪,是哀伤,是怜惜,也是后悔。

  「那一箭原本是射不到你的。」她必须要告诉他,她并不想把他伤得这么重。「当时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射箭,但是……」

  「我知道,我明白。」他微微一笑。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当时的矛盾和挣扎?他心里更清楚,当时那一箭的定势本来是擦过他的身体,要从人缝中穿过去的。但是……

  「是我自己选择被你射中。」

  他的话让她震惊。

  「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眼睁睁看着他迎向箭锋的时候也有过击垮神智的惊恐和怀疑,但都不如此刻,当他用这样淡然的声调告诉她实情,来得更让她震惊。

  「为什么?」她怒问:「你难道就不怕这一箭会要了你的命吗?」

  他深深地叹息,「生既无欢,死有何惧?」

  这八个字,在海上他便对她说过,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会选择去死。

  几乎把牙根儿咬碎,她盯着他的眼睛,「求死,原来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大战之上,你,或者我,都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在我们的身后,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你要死给谁看?」

  他的眸光震动,苦笑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权利选择死亡。」刚才令狐笑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如果说了,应该跟她是同一个意思吧?

  「或许你和七哥都以为我是逃兵,战场上的逃兵,感情的逃兵,所以才以死作为逃避,但是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来唤醒你消失的记忆。」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他整张脸上都是光芒,「你冒险来这里看我,就说明你心中对我确实还有情意,小情,难道到现在你都还不肯承认?」

  她喃喃地说:「我不该来看你。文修说,如果我来看你,就是与黑羽决裂,再也没有资格做黑羽的女王,但是,我还是来了,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不做黑羽的女王不是痛苦,而是让你解脱。」令狐九用尽力气想拉住她的胳膊,「你不是适合做女王的人,你是自由的。」

  她甩脱他的手,猛地起身,「算了,你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来看你,除了因为伤了你而良心不安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你要去哪儿?」令狐九一惊,这才意识到她此行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黑羽龙盈的眸中原有的那一片柔情忽然变成冰冷,「你猜不出吗?能够左右这场战役走向的人只有两个,那就是我和令狐笑。」

  「你想杀七哥?」令狐九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她冷冷笑道:「令狐笑以为他可以只手遮天,我偏不让他如愿。如果能抓住他,就可以改变一朝三国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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