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在康家门前停下,方雅洛紧紧攥着蓝宝石项链,走向紧闭的大铁门。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她抬起手,试图遮挡细密的雨丝。
真是糟糕,急着赶过来,居然忘记带伞。
半夜三更,康家门外却停了好多辆车,一辆比一辆名贵,一字排开,气势惊人。
她绕过这些车辆,心里嘀咕着,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警卫早就得了命令,直接开启铁门放她进去。
路灯柔和,雨丝迷蒙,周围景象晦暗不明,她沿着长长的前庭路径走着,抬头望向前方灯火通明的主屋建筑,他的卧室一片黑暗,没有灯光。
她的心里一跳,顿住脚步。
正犹豫着要不要明天再过来,辛婶却打开侧门,远远地迎上来。
上上下下地盯着方雅洛看了几眼,她简短地说:“跟我来,换掉这身衣服,再洗个热水澡。”
方雅洛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很快就走……他已经睡了吗?”
“少爷没有睡下,正在大厅等方小姐。不过方小姐还是先换身衣服再——”
“我直接去见他就好。”
她咬咬牙,推门走进屋子。
迎面的景象吓了她一跳,整个人僵在门口。
宽敞的一楼大厅亮如白昼,四盏巨型水晶灯全部打开,流光四溢。十几个陌生男女或站或坐,聚集在大厅的水晶灯下谈笑,个个衣冠楚楚、仪态大方,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康远铭安静地坐在一角,并不很热衷参与话题,但他的一举一动,很明显牵动众人的视线。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响,客人们停止谈笑,齐齐回过头来,十几道视线同时向大门聚集。
方雅洛愣住了。
她来康家这么多次,从来没有见康远铭在家里举办过聚会。
看到眼前的华丽埸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辛婶坚持要她换衣服,今晚她果然来得很不是时候。
大厅里一阵突然的沉默。
除了康远铭,所有在埸的客人动作整齐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转动眼球,再次定睛望向在门口呆站着的小女人。
皱巴巴的外套、皱巴巴的牛仔裤,膝盖以下溅满水滴,还有一大块可疑的黑色汗渍,一缕缕的乌黑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只露出小半张容颜,雨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弄湿脚下的—大块地毯。
沉默持续中。
发现自己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方雅洛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湿淋淋的长发晃了几下,一片树叶从头顶上落下,以美妙的弧度,在所有人的瞠目注视下,轻盈飘落到雪白的地毯上。
鸦雀无声。
沉默很久之后,坐在大厅正中央,年纪最大的老头抖着两撇花白胡子,颤巍巍地抬起拐杖,指向门口。“远铭,你说的……是这个东西?”
康远铭抬起眼皮,看了门口一眼,碓认无误。“就是这个东西。”
老头的胡子抖动了几下,“叫什么名字?”
“方雅洛。”他镇定地回答。
方雅洛呆滞地听着诡异的对话持续下去。
“成年了吗?”
“今年二十四岁,很适当的年龄。”
“是从哪个石头蹦出来的?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
他慢慢地啜了口酒,“确定公布之前,有必要告诉你吗?”
老头气得两撇胡须抖个不停,拐杖狠敲地面。“混账小子,我是你爷爷!你老子的老子!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说没有必要告诉我?”
“现在康家的当家是我,老爷子你享享清福就好,其他的事情,就别管那么多了。”他把酒杯放回桌上,对门口招了招手。“雅洛,过来。”
方雅洛听得满头雾水。自己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康老爷子嘴里的‘这东西’?真是过分啊!
算了,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康远铭拉过她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手怎么冷成这样?”
她摇摇头,“没关系,屋子里不冷。”他的手好暖,被他这样拉住,手掌覆盖着自己的,身体似乎一下就熟起来了。
“项链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她的眼神瞬见黯淡下去。
难怪他三更半夜召集这么多人到家里来,原来是要当众取回项链,宣布和她斩断关系。
何必这样呢!
几乎被冻僵的感觉又回到体内,就连被他握住的手也不觉得暖了。
她抽回手,费力地在潮湿的外套口袋里翻来找去,将那串闪耀着幽蓝光泽的蓝宝石项链取出来,捧在手掌里。
康远铭拿起项链,交给身边的爷爷。
“按照规矩,请长辈验证。”
“现在记得我是长辈了?”康老爷子冷哼,拿起蓝宝石项链,端详了两眼,“是‘天枢’没错。”
原来这串项链的名字叫做‘天枢’。北斗七星最亮的那颗星。
方雅洛心里闷闷地想,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项链已经取回,也验证过是真品了,这里应该没有她的事了吧!
“远铭,不打扰你们聚会了……我先走了。”她低声说着,随即站起身来,他伸手拉住她,“很累了吗?耐心点,再等一下就好。”
她愕然望着他。再等一下?还要她再等什么?
康元铭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伸手拨开她湿漉漉的长发,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
他从康老爷子的手里取过‘天枢’,亲手为她戴上,随即转过她的身体,将她胸前挂着的蓝宝石项链,展示给在埸的所有人看。
他的声音,镇定而沉着的响彻大厅。
“今天,我自愿将‘天枢’送给方雅洛。在埸的都是见证人,如果有任何疑问,请现在提出。”
方雅洛惊愕得几乎呆住了。
脖颈上沉甸甸的感觉告诉她,她不是在作萝梦
可是,他为什么在当众收回项链,表示跟她断绝关系之后,又重新把它送给了她?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脸色逐渐涨红。
“我不要……”她喃喃地道。
“你说什么?”距离他们最近的康老爷子胡须猛地翘起,转头瞪视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刚才说你不要?不要‘天枢’?”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落。
众目睽睽之下,方雅洛感置自己就像是小说里常见的角色,被毫不留情的甩掉后,他当众恩赐她一件值钱的珠宝,她就该为金主的大方而感恩铭记在心。
她的脸色因为愤怒和难过而涨得通红。
“我不要!我不要!”
她跳起来,用力地扯项链,想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
“分手就分手,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我不要你恩赐的纪念品!”
越是急着想要把项链解下来,就越是解不开小巧的链扣。
一时间,大厅里,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周围不断发出的倒抽冷气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十几道实现在方雅洛的身上扫视良久,然后移转,狐疑地盯住康远铭。
康远铭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椅扶手,神色平静。
但是今天这些客人不是外人,都是康家自己人,所有人都看得出,康远铭现在真正想做的,是用他的手指,狠狠地敲方雅洛的脑袋。
他停下敲击的动作,抬起头,注祝着两步之外的方雅洛。
“谁说我要和你分手了?”
她急促地呼吸着,眼眶发红,“你!”
“我亲口对你说,我要和你分手?”
“你没有亲口说,但是……”她看了看表,“你在三个小时零二十八分以前,所有的说话、动作,以及表情,都在暗示你要和我分手!”
康远铭深刻地意识到,自从遇到她以后,自己的涵养和耐性被她操练到几乎是接近圣人的境界了。
他很耐心地解释,“如果你这样以为,那一定是你误会了。”
她的大眼睛又升起一层浓浓的雾气,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
“你……你居然不肯承认?你自己说过的,你真是受够我了,把我半夜赶出门,要我把项链拿回来还你。我问辛婶,你是不是要甩掉我了,她骂我反应迟钝,连她都看出来你想甩掉我了,我自己居然还不知道。我、我……”
康远铭的手指又在轻轻地敲扶手了。“我想,不能正确领会别人意思的人,被辛婶骂作反应迟钝也很贴切。”
她又伤心又愤怒,“你、你太过分了!”
“我只说一点。”他靠坐在长椅上,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她胸前的蓝宝石项链。“这件‘天枢’,是康家的家传之宝,一直以来传媳不
传女。”
“嗄?”方雅洛到了嘴边的怨怼话语顿时吞回肚子里。她张大了嘴巴,半天阖不拢。
她听到什么了?‘天枢’……传媳,不传女?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前的项链。
他把‘天枢’送给自己,岂不是意味着……
“第一,我只是让你立刻把‘天枢’赎回来,并没有把你半夜赶出门!第二,我只是说赎回‘天枢’,并没有说我要收回它;第三……”
他闭了闭眼睛,抚额又道:“我把你接进家里住,要你学习出席社交场所必要的礼仪,就连辛婶都看出我准备娶你了,你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不叫做迟钝,难道是很精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