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霜和李承浩之间的事,与他无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就这么置身事外?
风霜——太远了,她垂着头,他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一时的心急,他几乎已经要跨出走向她的步伐。只是没想到会让人给捷足先登了。
“你就是风霜小姐吗?”
风霜木然抬头,见到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陌生男子。
“我是。”她回答到。
“李部长请你到书房一趟,有事商谈。”他欠一欠身道。
风霜先是微微一怔,接着随他而去。
那男的不正是李舜东的贴身助理吗?莫岩认得。
李舜东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看你也是聪明人,有些事就算我不直说,相信你应该能感觉得出来。”
这是李舜东一见到风霜的开场白,冷冰冰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风霜终于和李舜东正式见面了。这样的气氛——或许不能说是意外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这些事——是不是该由承浩亲自对我说?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有什么不同?我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李舜东傲慢一笑,之前在大厅的热烈待客之道,看来是不会用在风霜身上了。
“风小姐,其实你家境相当不错,人又长得漂亮,以你这样的条件将来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你有的是机会。”他说得讽刺。
风霜怔了一下。“你……你调查我?”太过分了!他凭什么这么做?
“做父亲的关心儿子在外的交友状况,很正常,有什么不对?”他说的理所当然。
荒谬!难道做父亲的就有权主宰儿子的一切吗?“你怎么不先问问承浩喜欢的是谁?婚姻是承浩自己的,他已经是个卅八岁的成年人了。”风霜忍不住大声说。
都什么时代了,婚姻岂是父母之命所能主宰的?
“那又如何?就算他八十二岁还是我儿子。”没错,承浩一切都该在他的掌握之中,从小到大,始终如此。
他走近书桌,拿起一张纸,轻轻晃几下。“我今天身为主人,不好离席太久,这样吧!我们长话短说,尽快做个了结。我要你立刻离开承浩,当然,只要是听命于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的,这里是两百万的支票,当作分手费应该也够了。”
两百万的分手费?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风霜寒着脸说:“原来你儿子的幸福只值两百万?”
“还嫌不够,好,你开个数目。”李舜东没搞清楚她的意思。
“我要的不是你给得起的!”有钱又怎样?有钱就能拿钱来侮辱人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无价的,很悲哀,你竟然连这点都不知道。”
这么丑陋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转身就走。
“风小姐,骨气是不能当饭吃的,别和自己过不去。”他斥之以鼻的冷笑。“收下吧,要不等你走出这扇大门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她连头也不回的说:“我虽不富裕,却也没穷到要出卖自尊。”
她正握住门把的时候,听见李舜东又在她后头说:“你坚持不收,我也不能勉强你。还有,既然要断就断个彻底,基金会的工作也请你尽快辞掉。”
虽然她本有意辞去工作,但——这算什么呢?赶尽杀绝吗?
“风小姐,刚才在外面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将会安排承浩娶姚家千金,我不希望在这期间你和承浩还有任何的瓜葛。”他说的更单刀直入。
“我要你离开承浩,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
大厅宾客云集,人声鼎沸,一名生面孔的女子匆匆夺门离去,自然引不起太多的注意。
除非是有心人。
气啊!简直是气得眼冒金星!
风霜气得都快哭了。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积压过多的酸楚无处发泄,憋得整个胸口几乎爆炸。
一路埋头狂奔,偏偏李家又大得害她连方向都搞不清楚,待她一回神,已经糊里糊涂的跑到后花园了。
也好,反正这里没人,她大可尽情发泄个够。
有钱就了不起吗?”她对着黑压压的夜空吼。
不吼还好,这一吼猛灌进嘴巴的空气直冲鼻腔,打通所有紧绷的气肪,两道泪水竟在瞬间的松懈下来,流了出来。
从书房忍到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以为用钱就能砸死人啊,什么都想用钱解决解决,钱、钱、钱——别说两百万,两千万我都不希罕!”
她劈里啪拉骂得不知多过瘾,而且意犹未尽。“李舜东大坏蛋——”
忽然传来悉悉卒卒的声音,好像是踏着叶片的脚步声——呃?有人来了!
闭嘴的同时赶紧回头——愤怒的泪眼瞬间闪过一丝诧异。4e
莫岩!怎会是他?风霜惊得心脏差点从嘴巴蹦出来。
他两手插在裤袋,慢条斯理的朝她走来。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风霜结结巴巴的问。
糟,眼泪还不断的往下流。她有点狼狈的两手交替抹泪。
他已伫立在她面前了。“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闪亮的黑眸在幽暗中更显得光彩四射。风霜不由自主躲开他的视线,像是赌气的说:“我讨厌那个鬼地方,没有为什么。”
“我也是。”他竟这么说。
“那你还来——”她眼眶仍悬着一滴泪,怔怔望着朝向自己的那只握有手帕的手。
她没有伸手去接过手帕。他还是看出她在哭了,是吗?唉,好糗!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他右手轻抬起她下巴,以左手的手帕为她拭泪。在他深深的凝视下,几乎无法自己,傻呼呼的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擦干她的泪——温柔的不知是手帕的触感,还是他本身?
她好迷惑。“可别哭花了这么美丽的脸蛋。”
哭花?她从迷惑中惊醒过来。
“有……有吗?”她抢下他的手帕,慌慌张张在自己脸上乱抹一通。“我没有画眼线啊……只上了一点点粉,会很难看吗?还是……”
他唇边的笑意转浓了些。“还知道要担心自己难不难看,我想你应该没事了。”
她愣了一下,死要面子的道:“我能有什么事?”
手帕有着残存的古龙水味道。闻起来很顺、很舒服,像是窝心的味道。和着泪水和鼻水的名牌手帕,现在变得有些惨不忍睹。
“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李舜东大坏蛋。”他捉狭的眨眼。
果然!“又怎样。我自认没骂错人。”承认就承认,怕什么?“骂得好,英雄所见略同。”他半开玩笑说。
她又一愣。他接着说:“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李舜东就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会怎么对你,我想我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对我……你怎么知道他……”莫岩出现在后花园不是偶然的吗?
“我看见李舜东的助理找你说话,然后你随他上楼,没多久又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你可能是一进的茫乱以至于弄错方向,没跑到大门口反倒跑来后花园——我说得对吗?”他淡然的语气像是寻常,但在风霜听来却绝不寻常。
这表示什么?在宽广的大厅里,她不过是众多宾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没理由能成为他人注意的对象。
“你一直在注意我?”何必问呢,但嘴巴就是不听主人的使唤。
“是,我一直在注意你。”他爽快的承认。
他的爽快却也扰得她手足无措。“我以为是凑巧遇到你……”她先是喃喃,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但很快的,他忽然笑笑说:“你不妨当我是来趁虚而入的。”
风霜无法不愕然。他究竟什么意思?
她发现自己竟不敢再往下问了。“晚宴才正要开始,你在这时候离席不好吧!”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又不是今晚的主人,况且有这么多的客人,不差我一个。”
“那你的女伴呢?你不用陪在她身边吗?”
“无所谓。”他耸耸肩。“如今在你男伴身边的不也是另一个女人?”
她猛地一窒。天晓得她现在对这话题有多敏感。“你在嘲笑我吗?”尚未熄灭的一把火又烧了起来。
“我只是说出事实,你要以为这是嘲笑,我也没办法。”他无可奈何的摇头。
“事实就是我今晚特地赶来这里被人愚弄的!”她愈说愈光火。“当我是什么?见钱眼开的拜金女吗?既然要调查我,何不干脆查个彻彻底底?我风霜有没有从他儿子身上捞足什么好处?如果请我吃顿饭也能算是揩油的话,那我也认了。”
她带着浓浓鼻音,每多说一个字心中便多一份委屈。“李承浩不是没想过要讨好我,我当初要没拒绝的话,今天早就是富婆了,被人金屋藏娇多好命啊!我还上什么班?要想等到钱自动上门还不容易——”
她突然闭嘴。好像愈说愈离谱了。唉,她怎会对他说这些呢?她和莫岩又不是很熟,发这样的牢骚实在不怎么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