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静心下来,立刻察觉到那浅浅多出的呼吸声,一只手悄悄摸向枕旁的刀刃,突然暴出一声厉吼:“谁?!”
呲的一声,屋中方桌上的烛光亮起,映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形和清秀熟悉的容貌,男子再度松下一口气:
“是你。”
“当然是我,你又做那个梦了?”丝毫没对半夜私闯他人卧室感到愧疚,年轻公子反而大喇喇的来到对方床边坐下,上下打量那满是汗水的模样。
“对。”没有掩盖,男子整衣下床。自从他十岁起就不停的做着奇怪诡异的梦境,梦中的他几乎是个杀人的厉鬼魔王,却又为一份情感癫狂,但最后却终遭到报应,那焚天的火焰下伤痛的绝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辗转煎熬,而从那不名的小祠堂中传来的木鱼声却也是唯一的救星。如果不是它,他早因为梦境而疯狂!那逼真的痛楚和发自内心的绝望回呼着众多的怨鬼,让他每一个午夜都如在地狱中行走……
“你的煞气太重啊……”依如往常的结论着,比平常人多具一双“灵眼”的他,看的见他身边的黑气,此人共有五世的杀劫,现下却不满五世,正在杀戮中!虽然他克制着自己绝不妄杀,却也终在武林中搏下“修罗刀”的声名。
“玉公子,你来做什么?”皱起两道浓眉,面前这个武林四公子之一人称玉公子的男子在他的梦中居然是个和尚,奇怪的巧合也使他意外的有了交情。
“听说黄河赈灾的粮银在五虎山被劫了,所以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凑一脚?”
笑眯眯的应答无视对方恶煞似的表情。
“好。”男子意外的答应的痛快,似乎希望借着杀戮舒缓一下噩梦带来的闷气。
远在五虎山上的匪徒正在为劫持了大票而庆祝着,不知杀神已悄然来临……
“娘,我不想嫁!”大红的喜服被迫穿在了身上,少女娇美的容颜上尽是不满的反抗。
“恋梅!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不嫁我们郭家的脸往哪里摆!”呵斥着,郭夫人的脸上闪过怒气,这个女儿就是被惯坏了,婚姻乃父母媒妁做主,哪容得她有什么意见。
“那你只管面子不管女儿了!”欲跳起来争辩却被左右的仆妇紧紧的压住,动弹不得,但声音却不受控制的拔高了。
“谁不管你了。李家家大业大,正好门当户对,你嫁过去就是少奶奶,现成的大福,正是爹娘为你后半辈子找的好托付!”苦口婆心换来的还是女儿不驯的目光,气急甩袖而去,但临走却下了严令“看好恋梅,谁让小姐走脱,就等着皮开肉绽吧!”郭夫人心意已绝,这一次郭恋梅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坐在大红的花轿中,被巧妙捆绑的动弹不得的少女一向倔强的眼中浮现泪珠,“子靖,我要嫁人了……”对着那个从七、八岁就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男子说下抱歉,就算世上真的有这个人存在,自己也与他今世无缘了。想到这里,更是泪流千行……
杀!杀!杀!鲜血撒出漫天的红雾,五虎山中的龙虎寨中,凄厉的嚎叫惊天响起,震起山中的夜鸟!死亡的阴影将这里笼罩。
“袁子靖!修罗刀!……”惊恐而扭曲的头颅滚地,狂呼出最后的话语,却揭露出面前这鬼一般的人物的身份。余下的匪徒在听闻后,立刻四散奔逃,这个血腥的魔鬼就是江湖中盛闻的“修罗刀”的话,他们除了期盼能逃过一命,再无别的希望!
“想从我手中逃……”冷笑着,一身血红的狂狷模样像似梦中城头那个杀戮夺城的将军!
“兄弟慢忙,赈银我会处理的。”匪徒众人逃散的时刻,方才姗姗来迟的玉公子踏过一地的尸体,来到正厅,看着未来的及掩藏的箱箱灾银对着正跨出大门追敌的袁子靖微笑。
不回一声,男子带着一身的血腥冲出门去。
“命运再次开启了呢,不知这一次,你能不能抓住幸福……”喃喃别人听不懂的话语,白衣胜雪的玉公子站在血地中却奇异的象是一朵盛开的白莲……
“再过一站地,就到了,大家用用力啊!”头带大花的喜娘,挥动着大红的喜帕鼓励着大汗淋漓的轿夫再接再厉,这一段的官道太靠近五虎山,听说山上有一伙无恶不作的匪徒存在,在这里停轿休息可不是好主意。
送嫁的乐声再度响起,在这喜庆的气氛中,花嫁的队伍渐渐向前移动,渐渐向县城行去,只是花轿中隐隐传来低泣的声音,却也淹没在锣鼓喧天中……
“修罗刀!修罗鬼来了,快逃啊……”官道的一旁突然窜出的数个人影惊乱了花嫁的队伍,惊恐的叫喊和一身的血腥,更让一切陷入混乱中� �
大步流星,缩地成寸,在高超的轻功下,在官道上袁子靖终于追赶上了那几名流寇!手起刀落,再一次的喷出漫天的血雾,混合了四周嘈杂的人声和惊恐的面容。
这是?他皱起了眉,看着东倒西歪的花轿,心下有些了然,原来不巧碰上哪家出嫁的队伍,不知这新娘?
心中突然波澜起少有的欲望,突然想观看一下新娘的容貌。
举步来到轿前,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刚刚他一刀一命的快狠深印人大家的心中:
“娘啊!——”终于有人惊叫出来,转头就跑,众人回过神也立刻消失在大道一端,全然忘记了花轿中还有一个捆绑的不能行动的可怜新娘!
“你——”未出口的话语消失在看见新娘掉落喜帕后的容颜时,“恋梅!”
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只听到外边一阵混乱的少女抬起头,望入了一双那寻觅千百度的深眸,惊呼:“你是子靖!”
官道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大红花嫁的旗帜和物品以及几具无头的尸体,场景无比的诡异!而歪斜的花轿前,一名浑身血腥的男子遮住了漫天的阳光,轿中的新娘痴然以对,两人的目光紧紧的纠缠——直至地老天荒!
宋天圣年间,金陵袁家千金出嫁途中被山贼所劫,不得归!江湖中,黄河的赈银被玉公子寻回,同年修罗刀退出江湖,不得所踪……
滚滚红尘中那无数的痴情男女演绎着爱情的传说,而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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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尼庵终年回荡着诵经声
恋梅的生活就在木鱼与经书中度过。现在,她不叫恋梅,她叫赎缘。
恋梅在郭子靖死的那天也跟着死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木鱼的敲击声陪她度过春夏秋冬,花开花落。敲走了她的青春也敲白了她的头发。
老和尚戒心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来看望这个可怜的痴情女子。没说什么,只是看。
这天,小尼庵的木鱼声停了,诵经声也停了。
路旁的小黄狗好奇地进来晃荡。因为,尼庵的诵经声只有正午和入夜才会停止。天,还亮着。小黄狗当午餐时间到了,兴奋地摇着尾巴进到尼庵讨食。
尼庵的小佛案下伏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满是皱纹的脸带着恐怖的苍白。
小黄狗进了尼庵,见平日里喂食它的人躺在地上。摇着尾巴来到旁边,舔了舔伏在佛案角落尼姑的脸。
尼姑气息渐弱,本已意识朦胧,被小黄狗一舔,倒是清醒了一点。
尼姑扯起微弱的笑容:
“小黄。我不能喂你啦……你……要再找个好主人……”
小黄狗似乎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哀凄地低呜。
“赎缘。”
在尼姑安慰小黄狗的当口,老和尚来了。几十年来,老和尚第一次开口叫她。
尼姑撑起眼皮。
“……老师父。”
老和尚摇摇头,走到了尼姑身旁,蹲了下来。
“你没放弃。”老和尚这么说。
尼姑笑开了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
“赎缘没放弃。”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你和郭子靖的缘分是虐缘,在他死在大火中时,你们的缘分就已经了了。”
尼姑闻言,愣了一愣
“没关系……”
她只是想让他死后好过,少些折磨和痛苦,没期望能和他续缘的。
老和尚沉默了一下
“如果还有机会,你要吗?”
尼姑没有犹豫,点点头。
“但是,这次是你要求的。所以,来生你不一定会得到幸福。知道吗?”老和尚警告。
尼姑思考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知道。赎缘还是……愿意。”
老和尚深深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就放心去吧。会有机会的。”
在老和尚低声叹息中,尼姑慢慢阖上了眼睛,结束为情所苦的一生。
“痴情男女总像是扑火的飞蛾啊!”老和尚的低喟声回荡在凄冷的尼庵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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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高雄
烛天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四五台消防车挤在狭小的巷弄中。火舌吞噬了一栋二层楼的木造宿舍。
这是郭珩回到家看到的景象。
他是一个军官,在左营军区工作。作为荣民的第二代,他也住在眷村的宿舍里。
他有一个妻子,偶然在咖啡厅中认识,认识三个月闪电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