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要陪她的,不关舒儿的事。”
唐少城知道弟弟偏袒林舒儿,他也不想多说,“美国那边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检查。”
唐少柏感冒发烧住院时,医院通知他们一个好消息,等了多年的骨髓终于有结果了,不过还是要少柏亲自去美国再做一次详细检查才能确定是否合适。
唐少柏没应声,心里还在挂念那天被大哥骂哭的舒儿,如果可以,他想去安慰她,可是,他被大哥禁足了,连电话都不准他打。
“学校这边我都联络好了,只等你点头我们就可以去美国了。”
“一定要去吗?”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合适的骨髓,我不准你放弃机会。”唐少城坚持,“如果骨髓合适,等移植手术后我会留在美国照顾你。”
“那如果骨髓不适合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都撑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盼到的一丝希望,老天爷不会真那么残忍。
唐少柏却不敢奢望,从他五岁被医生发现自己有血癌后,开始了吃药打针检查的生活,他早将生死看得很开。
“大哥,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
“我想去看舒儿。”
“不行!”对于林家那女孩,唐少城说不上喜欢,只觉得她总是逮到机会就欺压少柏,这样凶悍的女孩,少柏竟然可以随她任性,为此他想趁着这次去美国让两人断了音讯,以后不要再有牵扯。
“大哥。”
“如果她知道你的病,她会等你吗?”
“我……”
“你不要骗我你对林舒儿只有朋友的感情,大哥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我想去看她。”
“我不答应。”
“那我就不去美国。”
“少柏!”
“我答应你去美国,但我要先见舒儿。”他不能就这么突然消失,他还承诺他要陪她出去玩,暑假要到了,而他怕自己的承诺是要食言了。
“你确定?”
“嗯。”
“那我开车送你去吧。”
“大哥……”
“走吧。”
如果见林舒儿可以让少柏的心情好些,那他希望少柏在离开台湾时是没有遗憾的。
“大哥,别让舒儿知道我去美国是为了动手术。”
曾经几次在医院时,他发现舒儿在他闭眼时,偷偷地探他鼻息,那时他才知道,舒儿一直都在意他的病,只是她从来不问。
唐少城伸手抚过弟弟的头发,知道他心里的恐惧比谁都多,毕竟这一去谁都不知道痊愈的机率有多高。那天下午,林舒儿坐着秋千,唐少柏站在她身边,“你好多了吗?”她知道少柏住院,她想去看他,却被唐少城给阻挡了,再见到他平安无事,她的心才放下。
“嗯,只是感冒而已,我大哥太大惊小怪了。”
“他真的好凶。”那天被骂她还记忆犹新。
“有没有吓到你?”那天大哥的狮吼确实惊人。
“有啊,怎么没有。”她朝另一头望去,公园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你大哥不走吗?”他正坐在车里监视。
“他不放心。”
“那他什么时候回美国?”
“再过几天他就走了。”
“真的吗?太好了,他不在我才敢去你家。”林舒儿开心的晃动秋千,“少柏,你有没有糖果?”
“今天没有。”他笑着看她逐渐荡高,“要不要一起去买?”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呵呵……那你大哥怎么办?”
“让他开车送我们去。”
马上林舒儿的脸就垮下来了,“那我不要去了。”她怕见到唐少城那张严肃的脸,“下次你要记得带糖果哦。”她不忘叮咛。
“舒儿。”
“嗯?”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可能要去美国一趟。”
林舒儿的秋千由高转低,而后停下来,“为什么?”
“我妈找我。”
“要很久吗?”
唐少柏但笑不语,连他都不知道会多久,如果骨髓不合,应该是马上回来,如果骨髓适合,那移植的手术免不了,那就要很久的一段时间了。
“少柏,要很久你才回来吗?”她再问一次。
“不会,我会尽快回来,然后陪你去南部玩。”他保证。
林舒儿嘴角轻扬的笑着,“那你回来时要记得买礼物送我。”
“你想要什么?”
坐在秋千上,林舒儿很认真的想着,“买你想买给我的礼物就好。”美国没去过,她想不起来要买什么。
舒儿的马尾在风中飘荡,她的笑脸很甜,唐少柏想要记下这一幕,“舒儿?”
“嗯?”
“我们去买糖果。”
“不要,我不要坐你大哥的车。”
“我们自己去。”
“可以吗?”只见那头车窗摇下,“你大哥在瞪人了。”
“没关系,走吧。”
拉过她的手,唐少柏的俊容上露出一抹纵容的笑意。“我们去把你最爱吃的糖果全部搬回家。”
“呵呵,那可能要塞满一屋子了。”
“好,那我就买一屋子的糖果给你。”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手牵手飞也地快速跑出公园,当唐少城惊见要下车追人时,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少柏!你要去哪里?”空荡荡的公园里,只有唐少城气急败坏的声音。只是唐少柏的不会很久,却不知是多久,十年过去了,高一的暑假过了,承诺食言了,他还是没有回去。他来美国经过周密检查,幸运地发现骨髓相符,可以进行移植,所以马上安排进行手术。
这十年来,他靠网路与林舒儿了解近况,在他来这里的第三年,他才知道舒儿交男朋友了。也难怪她网上的回信少了,两人之间隔着海洋拉开的距离太大了。
直到前不久林伯打电话来说了些舒儿的事,他才知道订婚的舒儿被退婚了,对方给的理由很牵强,林伯说抢走她男朋友的第三者是小苏,是她异父异母的妹妹。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常在夜里独自思考,想起舒儿哭泣时的无助,还有过去她的甜美笑容。
“少柏,你真的要走?”
美国的十二月,冷风刺骨,大雪连下了十多天,雪都积了一公尺那么高。说话的人是他主治医生的儿子,这十年来,两人的交情由浅至深,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可以比杨天凡更了解唐少柏的身体状况。
“嗯。”他的行李都打包得差不多,也分批寄回台湾了。
“台湾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爸不是说我的身体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骨髓移植成功后,几次的复健及化疗,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强壮,不再是初到美国时的虚弱了。
“是复原得差不多了,但也不能太累。”癌症这种东西很顽固,明明是痊愈了,却有时还会出现假象让人心惊。“你的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癌细胞虽然清除了,但并不表示没事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善待自己的,怎么说这个身体也陪我经历了太多的病痛。”那些受病痛折磨的日子,他曾经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但最终还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渡过了。
“希望如此。”杨天凡看着少柏由病弱的少年长成今日的健壮体格,他明白他长年下来的痛苦及压抑,
“回台湾等安定好住的地方我再跟你联络。”
“你不回家住?”
唐少柏摇头,“我回去找人,顺便投靠她。”
“你以前在台湾的朋友?”杨天凡自小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虽然父母都来自台湾,但毕竟他对台湾不熟悉,他的中文也是这十年来由少柏一字一句教会的。
“嗯。”
“男的女的?”
“女的。”
“你喜欢的人?”
“我的青梅竹马。”
杨天凡想了想,这十年里少柏的生活作息正常,根本没有常联络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出一个青梅竹马,“你说该不会是说那个常常有事没事就寄一大篇英文过来请你翻译的女孩?”
只有她,曾经是三天两头就写信给少柏,她的来信永远是有所求,曾经他还一度要少柏别理那种自私的人,完全不为他的身子着想,只会要少柏帮她,但全都让少柏一笑置之的带过,那时他就知道那女孩对少柏意义不同。
“嗯。”大学主修外文系的她英文底子不算好,常常找他求救。
“她不是没再跟你联络了?”
“她忙着翻译的工作,抽不出时间。”
他曾经因为不知手术结果,不敢开口要她等他,但他以为她懂,没想到她却恋爱了,尽管如此,他对她的感情还是不变。
“她?凭她那点破英文功力也可以当翻译?”杨天凡有些汗颜那女孩翻出来的文章有谁能看得懂吗。
“她其实很聪明,英文也进步很快,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忙了。”
“那菜子呢?她等你十年,你不会真放她一个人在美国吧。”
“我对菜子只有妹妹的感情。”
“所以你是为了见那女孩才决定回台湾?”
以前见他常常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没日没夜为那女孩翻译文章,只为了再收到那女孩寄来的道谢信,后来信少了,他使用网路的时间也少了,连带的少柏的笑容也少了,常常一个人若有所思的望着病房里的窗外。曾经以为唐少柏是因为太孤单了,原来他是在思、念曾经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