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邑州之后,他曾延请过名医来为她诊治过手疾,只是把脉望诊半天也查不出病因为何。
后来见她手疼不再复发,他以为好了,没想到现下竟又会看到她如此忍痛的表情。
他将她的掌心摊开,月牙记号如血线深刻,红得刺目,他焦急的瞅着她,“别疼、别疼,我帮你亲亲。”她说过的,他这样亲着她的手就不痛。
动作放轻、不断的在她掌心上印上吻,藿香的眼泪掉下来,却不是因为疼楚。
这个男人真的爱她啊,很爱很爱她,可是,皇帝的旨意能不从吗?她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吗?
她蓦地握起拳,“没关系,我不痛了。”她骗他的,但是因为他方才的举动,她的痛楚少很多是不假。
瑄王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转念一想,此际多说什么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解决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的事比较重要。
他大掌整个握着她拳得如包子似的小手,将她揽入怀中,低低叹了口气,“先睡吧。”
“嗯。”藿香轻应。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两人间几无空隙,两颗心却各自怀揣着心事地沉入梦里。
天将亮未亮之时,瑄王蓦然醒来,见怀中的女孩犹在熟睡中,他怜爱地在她颊侧落下一个吻,然后自己先行起身。
“王爷。”
孤顺和孤泰一见主子匆匆地步出卧寝,连忙跟上。
一个小丫头拿着一件五色云纹饰的行袍跑来,“王爷,大清早的天冷,加件衣裳再出门吧。”
“用不着!”他烦躁地扯下已披在肩头的行袍,头也不回地疾步往外走,他对孤顺两兄弟道:“你们俩去备马,随我再去宫里一趟。”
“是。”两人刚拱手应声,就看总管远远地绕湖跑过来。
“王、王爷,”可怜的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宫里那满禄小公公又来宣旨啦!”
“什么?!”瑄王俊美的脸庞在瞬间变得冰冷。
皇兄啊皇兄,此时来传旨意,难道还会是好事吗?
“九王爷。”满禄领着三四个内廷的小太监走近,满面堆笑地跟他招呼了声,继而敛下神色,展开手中那一轴黄橙橙的绫卷,“瑄亲王接旨——”
瑄王跪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臣弟……恭请圣安,谨聆皇上训示。”
“千乘归降,乃我朝盛事,叱卢王既献诚意,又欲求以女配我朝王孙,朕亦已允之。九弟和朕为同母兄弟,自幼与朕相亲,品性可方珠玉,朕特赐婚于九弟和宝萝公主,当择吉日完婚,钦此。”
“九王爷,如今天凉了,这地上可久跪不得,快起身吧。”满禄宣完旨意,将卷轴一阖,放至身后小太监所端的玉盘上,连忙弯腰扶起瑄王。
他一言下发地站起身来,垂眼望着地面,脸色阴沉。
满禄却只顾笑嘻嘻地道;“恭喜九王爷,这桩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圣上亲自赐的婚、许下的姻缘。那位千乘国的宝萝公主,奴才可见过了,模样儿俊着呢,匹配九王爷那真是天造地设。”
瑄王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你懂得什么?”
满禄吓得笑容僵住,无措的看着他径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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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六王爷玧王的府邸阳光疏淡。
“六哥,我听说昨夜九弟怒气冲冲地进宫,看样子,六哥还真是摸准了他的心思。”七王爷琮王幸灾乐祸地端起几上的白玉茶杯,“他小子对月雅族那妞儿是动了真心啦!”
“嘿,可不是?”玧王得意扬扬地拿起一枚果子,“你不知道,今早皇上就让满禄那小太监去九弟府上宣旨赐婚呢。”
琮王瞪大眼,“哟,六哥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才刚过了晌午,你就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把果子一抛,张开嘴接住,边嚼边费力地道;“你别忘了,这一桩好姻缘可是你六哥我辛苦促成的。”他把脑袋一偏,“陶仁贤,你说对吗?”
“正是正是。”陶仁贤抚着一把山羊胡,点头如捣蒜。
琮王益发好奇了,“你们俩别打哑谜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可一直没弄明白。按说,那位宝萝公主从千乘北寒之地来到邑州,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瞧上了九弟?”
玧王一指陶仁贤,“那倒多亏了这老家伙。”
“他”。”琮王跟着一指,摆明了不信。这老东西都该进棺材了。
玧王嘿嘿一笑,“你别不信,这叫‘老有所用’嘛。”说着,他先把陶仁贤无意之间救下千乘国使臣的事简略言明,然后又道:“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几个使臣里,宝萝公主竟然也扮男装混在其中。我便让陶仁贤去旁敲侧击,公主既然要嫁,本朝正适婚龄的王孙里,就数九王爷最好。”
琮王一怔,“怎么,这样她就动心了?”
“你急什么?这才动了一半。”玧王又抛起一枚果子丢入厚唇大口中,“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公主听得多了,自然想亲眼见识一下我们这位九王爷的风采。”
“哦,原来如此。”琮王终于听明白了,连连颔首,“我听说,昨日在南苑中颁发奖品给九弟的那一个小太监,就是宝萝公主所扮……这么说,她真是一见倾心了?”
玧王冷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九弟对公主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昨日当着我的面,把公主那盆定情的相思宸砸了。”
“这倒在情理之中。”琮王这回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公主的姿容哪及月雅族那小妞儿的十分之一呀!唉……我要是得了她,这普天下的女人本王也不再瞧第二眼啦!”
“就算得了她,别的女人也是还要的。”玧王笑得阴冷,“不过那小妞儿害我一连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我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嘿嘿,如今九弟被皇上赐婚,他对付公主那边都焦头烂额了,哪还顾得上安抚那小妞儿?你等着吧,等公主成了王妃,她能容忍得下王府里还有另一个比她更得宠的女人?”
“对!棒打鸳鸯散,六哥你这招狠!”琮王细长的凤眸里也闪出恶毒的光芒, “况且他们这桩婚姻非比寻常,那是担了两国亲睦的利害关系的,一旦成婚,九弟就再难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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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空,一轮皎洁圆月高挂,可惜月儿虽圆,赏月的人却不一定能团圆。
“香儿。”瑄王拥着藿香站在中庭里,在她耳畔不舍地道;“等宫里的宴席一完,我向母后请了安,即刻就赶回来陪你,嗯?”
中秋佳节,逸帝在清华宫中设家宴,他不得不去。
明澈的月光下,藿香美丽的脸庞如一泓静水,瞧不出隐藏在底下的喜怒哀乐。
她只是淡淡地柔声道:“你去吧,今晚的月色真好,我一个人待着也不闷。”
总管战战兢兢地从半月形的门洞走进来,“王、王爷,时候不早了。”
那是皇上设的家宴,若耽搁了时辰可不得了。
瑄王当即恼了,不悦地瞅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跪倒在地。
“老、老奴是一片忠心……”
“滚回去!时辰到了本王自会去宫里!”
可怜的总管只好连滚带爬地退出去。
瑄王依旧搂着怀中的女孩,一刻都不愿放开。她那玲珑有致的躯体,她那散发着迷人的幽淡香味,她柔顺的发丝、凝脂般的肌肤……她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深深迷恋。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带香儿回到邑州时不求皇兄赐婚?抑或先斩后奏,直接以八人大轿娶香儿过门,让她成为自己的王妃?然若这样,便不会有这段时日以来的诸多纠葛和不痛快了。
现下愿意承认他们是真真正正夫妻的,大概只有山神庙里的众神了吧?!
月色离离,冷露无声,屋内的水漏又咚的渗下一滴。
“时辰不早,还请王爷出发吧。”孤顺和孤泰两兄弟已忍不住,出声来请。
瑄王猛吸了一口气,有火发不出,只能努力克制自己的在藿香的额上匆匆落下一吻,继而放开她。
“香儿,等我回来。”
藿香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始终平静如初。
甚至,她的目光澄澈得如天上的月轮一般。
然而她的内心却是澎湃汹涌的掀起狂风巨浪,今早的那道圣旨,终究是瞒不过她。她该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
直至三人的脚步声远去,月下的庭院重新归于死寂,她才转过身离去。
但只向廊下迈出两步,脚前却已有一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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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歇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才五岁大的小皇子兴匆匆地写完,便搁下笔去找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