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琪终于懂了,望着他难得一见的笑容,还有最后一层困惑,“可是七哥为什么认为那个女人可以做到?”
令狐笑左手掌心处有些痒痒的。那四个字总是这样诡异地扰乱他心绪,那一句“死于非命”听来可怕,但是当这个女人出现之后,他陡然明白了当日神算子留给他的暗喻是什么。
死于非命?其实是“死于‘非命’之手”吧?也就是说,他这一生要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哼,纵然有人跟他说,立刻将要天崩地裂,也不如这个猜测让他觉得可笑。他在朝廷纵横多年,手握多少人的生杀大权?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凭什么让他俯首称臣?
“七哥?”令狐琪不放心地说;“要不要派人盯住她,看她要搞什么鬼?”
“这个游戏的有趣就在于我们猜不出对方明天可能会出什么招数,所以也不用盯着她的行踪。”
“就因为她像个好对手,所以七哥才饶她一命?”不管怎样,他还是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令狐笑思忖片刻,“这有……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像谁?”
但他只是仰起脸,无声地一笑,默然不答。
一场属于两个人的暗战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序幕,旁人并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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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圣皇与众臣在朝上议事,宇文家如今的当家者——圣朝一品大官,官拜水利总督的宇文化成忽然启奏说;“近日天相反复无常,只恐圣河河水泛滥,请陛下早派治理之人。”
看了眼令狐笑,圣慕龄问道;“丞相有合适的人选吗?”
他却看向宇文化成,“既然总督有此要求,一定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吧?”
宇文化成说;“听说今科刚刚中选的状元苏青和写就一部‘治河条略’,应是这方面的人才,臣请陛下派此人前去治理,必有建树。”
圣慕龄很痛快地点头答应,“苏青和嘛,朕知道,年过四十考上状元实在不容易,就委命为……‘镇河大使’好了,明日动身。”
“苏青和固然不错,不过治河可不是纸上谈兵这么简单。”令狐笑悠然插口,“最近河上盗匪猖獗,为了苏大人的安全,我看再派一员护将随行比较妥当。”他回身唤道;“冲然。”
令狐冲然,令狐家十一子,现在是内宫禁军总领。
被当殿叫出来之后,令狐笑对他说;“你年纪还小,总是在皇城中不能施展拳脚,锻炼意志,出去走走看看多些历练,日后也好报效陛下。陛下以为呢?”
圣慕龄还是那样无所谓地点头,“好啊,既然是丞相推荐,应该是错不了。苏青和是镇河大使,那令狐冲然就封为镇河将军,官升二品,明日一起动身吧。”
此番话一出,宇文化成不由得变了脸色。
令狐笑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下朝的时候,宇文化成笑着来给他道喜,“恭喜丞相大人,家里又有一位近亲得蒙眷宠,高升连连啊。”
他淡淡道;“宇文大人也不错,听说苏青和至今仍是孑然一身,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配给那位在府中寡居多年的令妹倒是天作之合。还听说昨日苏青和曾经到宇文府中作客赏菊,不知道令妹是否也在座陪席了?”
宇文化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就好像心事被对方看穿后,不免恼羞成怒。
令狐笑还未走出多远,就有一名小太监跑来传旨,“陛下有旨,宣丞相大人书房一见。”
他只好又返身回去。
令狐舞人就站在书房门口,抱剑胸前,眼神幽幽地不知道看向哪里。令狐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近日可好?”
他反问道;“那个女人没对你怎样吧?”
令狐笑优雅地挑唇,“你想她能轻易赢我吗?”
不用想也知道宇文化成今日朝廷上这一举动是谁背后出的主意。将新科状元拉拢到自己家族中去不算,还要立刻讨封,只怕治理圣河是假,趁机揽权是真。
这点伎俩若看不出来,他还是令狐笑吗?
派冲然随同左右,也是给对方一个警告。
如果这算是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那么对手的招数是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差了。
圣慕龄大概是在房内等得有点着急,主动走出来说道;“你们兄弟俩多少年的话说不够,这个时候还要和朕争宠吗?笑,你进来。”
他很少直呼令狐笑的名字,令狐笑见他一脸郁闷,淡淡一笑,施然走进。
“陛下宣微臣来见,不知有何要事?”
“今日朝廷之上,你和宇文化成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就直问主题。
虽然大权被令狐笑独揽,但是他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君主。
“宇文家这几年不是偃旗息鼓,早就不敢和你令狐家作对了吗?今天怎么冒出个苏青和来?”
“关键不在苏青和,那只是别人的一个棋子。”令狐笑说,“这点小事不劳陛下挂心,臣自然可以处置妥当。”
“别人的棋子?你是说宇文化成?”
“宇文化成也不过是那人的棋子而已。”见圣皇被他说得呆住,便多解释了一句,“是臣与别人打了个小赌,今日之事陛下就当是看戏好了。”
“你和别人打赌,还让朕与一干王公亲贵、朝廷大官在旁边看戏?是看戏,还是我们也都要做你的棋子?”他脸色一沉,“是谁?那个胆大包天敢和你打赌、拿朕的圣朝开玩笑的人是谁?”
“一个女人。”
“女人?”他眉心纠起,“什么女人?哪个女人?”
“陛下曾经见过的,在圣湖之上。”
圣慕龄立刻想起,“你是说那个贺非命?原来是她?可是她怎么敢……”
“陛下应该不会忘记她的先祖曾在微臣的先祖手下吃了大亏,全族被贬为庶民的事情吧。细细想来,也不难理解她为何要与微臣为敌。”
“你既然知道是她,为何……”
“为何还纵容她做微臣的敌人?”令狐笑顿了顿,他从不曾把掌心里的那四个字示人,所以即使是在圣皇面前他也不愿意提及这个理由,只是挑着眉梢,幽冷又飘然地说;“因为……微臣很寂寞。”
“寂寞?”圣慕龄梭巡着面前这张无可挑剔的俊容,为了他出口的这两个字,忍不住冷笑,“你会寂寞?寂寞的是朕好不好?”
“陛下寂寞的是身体,臣寂寞的是心。”
他又高挑起眉,想发作,转而想了想,又笑了,“卿要心理不寂寞也容易啊,朕陪你。朕逗人开心向来有一手,不信你可以问舞人。”
令狐笑看着门边令狐舞人的背影,漠然说;“臣和舞人不同。在舞人的心中,陛下是伴侣,陛下就算骂他,他也会开心。况且,快乐并不代表就不寂寞。陛下和臣不是同路人,不能明白微臣的心情。”
定定地盯了他很久,圣慕龄忽然冷冷地说;“你不会陷进去吧?”
他抬起眼,给了个因不解而询问的眼神。
圣慕龄笑得更冷,“一个可以抚慰你寂寞之心的女人,最终会让你陷进一个什么样的迷阵,你想过吗?”
令狐笑似乎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死,臣尚且不怕,一个女人岂会让臣恐惧?到底她会给臣一个什么样的迷阵让臣陷进去,臣满心欢喜、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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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非命轻舒口气,笑道;“这件事总算是办好了。”
刚讲述完朝上发生一切的宇文化成却甚是不解,“可是,我们原本是计画让青和以治河为名去和圣上要治河之款的,现在令狐笑派令狐冲然随同,办起事来会非常的碍手碍脚啊!”
她摇摇头,“这件事要想完全瞒过令狐笑的耳目是不可能的,他既然同意苏大人出任这个镇河大使,其它的一切附带条件都好说。只要苏大人在外面和令狐冲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再做手脚都不是麻烦事。”
宇文化成紧张了一个早上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贺姑娘的计策当然周全,当日若非有贺姑娘给老夫通信,老夫也不可能及时派人杀了飘香楼的人。”
提到这件事贺非命却笑不出来,“那些人为此送命,其实是有些冤枉了。”
他不赞同地摇头,“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两只蝼蚁,若想扳倒令狐笑,以后还少不了要有人送命。”
贺非命浑身忽然打了个寒颤。奇怪,同样的话,如果是令狐笑说出,她并不会觉得恐惧。他那双让世人都害怕的眸子无论怎样镇定冰冷地盯着她,她总能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丝不被外人察觉的恼怒和愤恨,仿佛在她决定和他相争之前,他们就已经是生死不分的宿敌了。
每到那时,她就喜欢享受于挑逗他耐性极限的感觉,期待这个让无数人为之敬畏的人,可以在自己的面前有所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