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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禹接过她手中的纸,薄唇淡勾出微乎其微的弧度。“字的外型和姑娘一样漂亮。”

  娇颜浮上嫣色,水蕴霞不经意又窥探到他的另外一面,她寒着脸瞅着他。

  “好,不吵你,等会再帮你安排独立的舱房。”他耸耸宽肩,薄唇扯着可恶的弧度。“又或者你已经习惯我的味道?”

  “胡说!”她拧眉,素荑朝床榻胡乱抓了一把,直接往他脸上砸。

  他识趣地退出舱门,无辜的枕被门板档下,却挡不住他带着好心情的笑声。

  少了他高大的身躯,舱房顿时宽做许多,水蕴霞眸光落在窗外,眼底映入轻飘的白云、极蓝的海色。

  这是她头一回感到如此放松,从娘去世后,她身兼母职带着妹妹长大、操心不断,或许此刻是上天给她的假期吧!

  她想。

  第四章

  海面平静,一望无际的天空在粉紫霞光下拓出一片绚烂的云彩。

  猎猎海风旋绕,几只停在桅杆上的海鸟不畏鬼旗上狰狞的图腾,发出悠哉的叫声。

  司空禹立在甲板上,深邃的俊颜被将尽的霞光镶出一层薄亮,随风腾凌的深栗长发,带出他惑人的气魄。

  水蕴霞呆愣着,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些男人竟是声名狼藉的“啸夜鬼船”成员。

  一窥他们的真面目,水蕴霞才完全相信司空禹的话。

  印象中海盗寇贼不都该是外表野蛮、粗俗,不修边幅的鲁男子吗?但这些人却浑然没半点海盗该有的粗蛮形象。

  火长——法罗朗,很显然是个外国人,年近不惑,留下岁月痕迹的两鬓无损他的英俊,反之让他满足胡碴的刚毅脸形看起来更为性格。

  翻译——苍本泽一,他拥有细长有神的丹凤眼,似海般悠远沉谧的黑眸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话不多,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听说他精通各国语言,是难得一见的语文奇才,背后更有倭国幕府支持的庞大力量。此行便是要护送他回倭国复命。

  船医!巫循,来自云南“努拉苗寨”,医术精湛,朗眉俊目,古铜色的肌肤闪着健康而耀眼的色泽。

  唇边总带着笑的他给人与苍本泽一全然不同的爽朗气息。

  至于船上的厨师!廷少咏看来温文儒雅,不像是拿杓动锅的厨师,倒像个书生,儒推而俊逸。

  水蕴霞掠过众人,目光定在某一处。

  目前船上只有一人符合海盗的形象,而这个人此刻正朝她走来。

  “姑娘莫惊、莫怕,咱们不会伤害你,既然上了船就是自己人,不用太拘束,反正头儿本身也是随便的不得了……”

  大熊一双巨掌激动地扶住水蕴霞的肩头想再说些什么,他庞大的身躯已经被拎到一旁去了。

  “你别吓着姑娘了。”法罗朗没好气地开口,步向前去,掷起姑娘的手绅士地在她嫩白的手背轻吻了下。

  水蕴霞如遭电击地连忙抽回手,水眸一扬,怒瞠着他。

  法罗朗愣了愣,温文的表情瞬间掠过纳闷的神情。

  “朗叔,咱们国家的礼节可不适用在中原姑娘身上。”司空禹笑着提醒,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法罗朗脸上掠过如此尴尬的神情。

  法罗朗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只得跟姑娘再行了个褛。“姑娘,失礼了。”

  “我只是……不习惯。”水蕴霞听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心想或许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愧疚地向他致歉。

  她也曾听过洋人的民风奔放,大不同中原的保守,而法罗朗来自佛朗机,他们又以船为家,自然不拘泥于中原礼节。

  法罗朗笑道:“没关系,就如大熊所说,上了船便是自家人,不用太拘束。”

  水蕴霞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从小到大她身边围绕的全是姑娘家,杵在这一群大男人之间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成了,我带你到你的舱房,其它人回去工作吧,半个时辰后用晚膳。”司空禹看出她的局促,向众人说道。

  他们不是正规的海盗船,不做坏勾当,船上除了他们再加上其它船工也没多少人,因此一般船上被船工用来吃饭、睡觉的统舱,在这儿全被规画成个人独立的舱房。

  其余的空间则被当成吃饭的饭厅,这饭厅一样不分阶级,众人总是席地而坐,吃饭喝酒,聊着海上发现的新鲜事。

  一伙人听闻他的指令,一个个离开,做自己该做的事。

  水蕴霞则步向船尾,看着霞光褪尽的墨蓝黑夜与大海融为一体,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灵珠岛离她越来越远了,虽然司空禹说过会尽早返航,但她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到家乡。

  “船愈往北行天气会愈冷,你得回舱房披件外褂,受了风寒可不好。”司空禹把身上的斗篷脱下递给她,关切的语调拉回她的思绪。

  “我不冷……”水蕴霞敛眉轻声拒绝,看着他手上那件灰蓝色的大斗篷,感到无来由的心悸。

  实在太奇怪了,光是感觉到他的存在,她的心便怦然地不受控制。

  难道她对他……

  迎面而来的海风让水蕴霞打了个冷颤。

  也许她与他得保持距离,待船返航后,她会回灵珠岛,而他会继续他的海上生活,两人若多了什么牵扯,不过是多了不必要的愁思罢了。

  暗叹了口气,水蕴霞移开目光,却霍地瞧见在前方海面上有两艘三桅船。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两船靠得极近,此时其中一艘船起了火,耀眼的火光与嘶吼的求救声划破了凝冷的黑夜。

  “是遇劫吗?”

  “或许那艘商家渔船遇上了海上寇贼,无须理会。”司空禹利眼瞧见海盗惯用

  的骷髅旗,俊眉轻敛,轻描淡写地道。

  就着火光,他们隐约看见一名妇人已放下绳梯,攀在船缘、放声求救。。

  “不帮忙吗?”水蕴霞握紧拳头,水亮的澈眸倒映着前方的火光。

  求救声凄凄,随着海风连绵穿入耳膜,揪得人心泛酸,假若船上若有妇人,落入那些恶人手里,岂不是成了虎口的羊?

  “你想帮忙?”唇边勾着冷笑,司空禹反问。

  “难不成你会见死不救吗?”

  一瞬间她的思绪有些紊乱,她竟然没把握司空禹是不是有这份善心来救人。

  水蕴霞回过头,头一回将他看得如此仔细,他的眼底无波无痕,紫蓝深眸似黑夜的深海!了无温度。

  司空禹耸了耸肩淡道:“他们的生死与我们无关。”

  他的语气比风还淡,却冰冷淡漠得教人不寒而栗。

  “你的血是冷的吗?真能见死不救?!”水蕴霞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全身窜过一阵寒颤她瞪着他。

  “这世间不公平的事何其多,能管多少、救多少?”他双手环胸,一脸漠然地反问。

  水蕴霞冷冷地觑着他,想起了灵珠岛的岛规!

  她记得有一年岛上的柯大叔救了个海盗,结果却反遭杀害,所以爹立了个不救海难人的岛规。

  接着又发生柏永韬进岛盗珠之事,因此她曾经以为,爹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现下,她却为该不该“管闲事”的认定起了质疑。

  若不是司空禹的多管闲事,或许她早死在鬼海海域。

  这个人生的转折,再一次扭转她对人性所产生的质疑。或许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更没有绝对的世事,就如同眼前声名狼藉的海盗不是海盗一般。

  “适者生存,是海上求生的道理。”司空禹慢条斯理地说,平淡的语气让人心寒。“这里太冷了,进去吧!”

  “但你还是救了我不是吗?”水蕴霞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他异常冷淡的态度百般不解。

  她的话让他眼神冷了几分。“你是例外。”紫蓝深瞳里荡着莫名的火光,司空禹隐下胸口的躁动,有些闷。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似乎已在不自觉中循着爹娘相恋的模式,将姑娘纳入心坎里。 。

  而他原本打算孓然一生、冷眼看世间的坦率似乎已被她动摇。

  “例外?”水蕴霞不懂他,在几次针锋相对后,她以为他再怎么多面,但仍拥有一副侠义心肠。

  但显然事实不是如此。他救她仅是个例外?

  一股莫名的寒意由脚底窜起,水蕴霞寒着声道:“好!你不救、我救。”

  既然遇上这等事,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她说服不了自己视而不见!

  司空禹看着她坚决的模样,无法驾驭她的挫败再次涌上胸口。到底是他经验不足又或者是水蕴霞不同一般女子?

  他暗叹了口气,表情跟口气都有着不容商量的余地。

  “你的脚伤还没痊愈,不准!”

  险象迫在眉睫,水蕴霞哪管他准或不准,趁他不注意时倏地奔至船缘,猛地一跳,纤柔的身影迅速没人海中。

  强烈的失望和愤怒撷住司空禹的呼吸,他难以置信地低咒小声。“该死!”她答应过他,却又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大熊见此景,原本踏进舱内的脚又缩了回来,他瞪大眼,拼凑不了一句完整句子,震惊地说:“她、她她她……就这么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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