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峦吟轻轻一笑,随即被竹藤波拉到客厅。
“你多大了?”竹父一丝不苟地打量着许峦吟。在他看来,这个外表沉静的女孩颇有心思,她的成熟蕴藏在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之下,也许儿子就是被她的这股气质所吸引。
“二十二。”她的声音轻柔而明亮,和外表如出一辙。
竹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在哪所学校上学?”
“我不是学生,在藤波的学校做图书管理员。”她稍稍谨慎起来,留心观察着两位长辈的神情变化。果然,她清楚地捕捉到竹父的眉头微微一蹙。
“是啊,峦吟工作十分认真呢!而且,她马上就要参加大学的考试。”竹藤波及时插入,进行补充,他明白父母很在乎那些门户之事。
竹母看到丈夫没了话,立刻邀他们去餐厅吃饭。
虽然面前是丰盛美味的食物,但许峦吟却提不起任何食欲,整颗心既忐忑又拘谨,生怕在这个礼多势大的家庭出丑,让竹藤波难堪。
“峦吟,别客气,多吃菜。”竹母亲自为她夹菜。
“谢谢。”她回应着。
“妈妈,峦吟的胃不好,晚餐不可以吃太多。”竹藤波担心她会因为母亲的热情招待而犯胃病。
“你准备考哪一所大学的哪个科系?”
丈沉默片刻的竹父又发话了,这样的问题令竹藤波有些反感。
许峦吟沉吟几秒,不慌不忙地开口:“我打算考目前工作的这所大学,法律科系。”语毕,她收到了来自竹藤波的轻柔笑容,顿时令她信心倍增。
“有把握吗?”竹父继续发问。
“爸爸!”竹藤波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没关系的。”许峦吟微微一笑,视线转向竹父,没有半点反感与畏缩,“竹伯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那么祝你成功。”竹父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勉强显露出一丝笑意,但并没有冲淡固有的威严与刻板。
“是啊,峦吟,我们预祝你成功。”竹母率先举起酒杯。
“谢谢伯父、伯母。”许峦吟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这两个字,
“峦吟,你的父母从事什么工作?”竹母转换话题,觉得很有必要了解她的家庭出身。
“他们生前都是普通的员工,爸爸是司机,妈妈是护士。我小时候爸爸遇车祸身亡,一年多前妈妈也因病去世。”许峦吟淡然一笑,心有点酸酸的。
“我很抱歉。”竹母满目歉意,“我猜你是因为要照顾母亲才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吧?”
“我没有放弃过考试。”她定定地回视竹母,“我还有一个弟弟,大学考试那年我落榜了,后来就出外工作供弟弟读书。”
“妈妈,峦吟很辛苦的。”竹藤波的口吻中充满心疼。
竹母隽永一笑,忙给许峦吟夹菜。
一旁的竹父默默观察这个家境普通,就目前而言没有学历也没有特殊技能的女孩。老实讲,他对许峦吟并无特别喜爱的感觉,反倒因为她那过于沉静淡定的眼神而感到几分别扭,他不得不警惕这个孩子。
“你知道今天这次会面的意义吗?”竹父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爸,不要你你你的称呼峦吟,她有名字。”竹藤波面带不悦地看向父亲,他觉得父亲今天表现得太过教条,太没有人情味了。
竹父瞪了儿子一眼,“没有你说话的份!”
竹藤波气呼呼地瞪了父亲一眼,许峦吟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藤波说带我来问候伯父和伯母。”
竹父和妻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峦吟。”竹父生硬地唤她的名字,深邃的眸光如同镁光灯一般定格在她的身上,“就你目前的状况面言,是没有资格成为竹家的儿媳妇的!”
话音一落,宽敞的餐厅内没有一丝声响。许峦吟感觉自己像被轰炸了一番,思绪天翻地覆的乱成一团。
“藤波……”她双眼圆瞪,缓缓看向身旁的竹藤波,声音微微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是一般的见面吗?”
竹藤波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心里七上八下的。“峦吟,这个、这个?!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是怕你有压力。”
“你应该告诉我的!”她加重语气,眼中充满责备。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没有让他丢脸,但肯定的是他让她出丑了。
“应该告诉你?这么说,你是不是想事先编好台词来美化自己?”竹父紧绷的脸上露出几分轻蔑。
“爸,你说话怎么这样苛刻?这是我和峦吟之间的事情!”竹藤波忍无可忍地大吼。
“藤波,不可以这样和你爸爸说话。”竹母看到情势不对,立即出声:“峦吟,你伯父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许峦吟强忍心中的不满,面无表情地环视他们三人,突然,她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拼命咬紧牙关隐藏疼痛,可逐渐苍白的脸色是无法掩饰的。
“峦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竹藤波抹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她没有理会他的关切,转向毫不动容的竹父,“伯父,你以为我想麻雀变凤凰是吗?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这只麻雀对这个压抑的凤凰窝根本没有兴趣。”
“你!”竹父拍案而起,被她气得浑身发抖,“竟然如此无礼,一点家教都没有。”
许峦吟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对不起,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酒吧打工了。”
她特意强调“酒吧”两个字。她认为,按照他父亲的思维逻辑和评判准则,一个女孩子是不应该在酒吧那种地方打工的,尽管是做服务生。
满意地看到竹父那被气得发白的脸色,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态度有失教养,但不得不承认心里很痛快,就像吐出污浊的闷气,整个身心变得舒畅起来,只不过胃部的痉挛还在持续。
“伯母,谢谢款待,我先走了。”语毕,她超身朝大门方向走去,没有理会竹藤波。
“峦吟!”
竹藤波和竹母一同唤住她,但却没有因此而让她回头。
“峦吟,你等等我!”
竹藤波朝她追去,在大门外挡住她的去路。
“峦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对你隐瞒!”他满目焦急,“和你结婚这个念头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我是真心的。”
她长吁一口气,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藤波,我很抱歉对你父亲的无礼。你先回去吧,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回去吧,我要去酒吧,今晚别来找我了。”
语毕,她又垂下眼帘,按着胃部,从他身边绕开。
望着她那娇小单薄的身影,他在心酸难过的同时还感到心底一阵阵发寒。他最怕她这种淡漠的神情,教人心生恐慌、焦虑与揪心的难受。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硬着头皮扭头回家,看来势必要和父亲进行一场冷热战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退缩的,他竹藤波的妻子只能是许峦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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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酒吧的路上,许峦吟途经药店,买了药吃下,待疼痛有所缓解后才强打起精神步入酒吧。
在工作的几个小时中,她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在竹藤波家中发生的事情,令她无法集中精神工作,不是反应迟钝就是给客人拿错酒水,不过好在她有一张漂亮的面孔,才没有受到客人的责怪。
“峦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刺猬看出她的异样,“你的脸色很差。”
她勉强一笑,“胃有些疼,不过已经吃药了。”
刺猬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二话不说地绕出吧台穿过人头钻动的舞池,然后就消失在许峦吟的视线中。
许峦吟在疑惑中望着刺猬消失的方向,不一会儿工夫,他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替你向老板请假了。”
“这样不好吧?”虽然她知道老板和他关系很好,但利用人情总感觉不太好。
“没关系,老板已经同意了。藤波可以来接你吗?”
她嘴角一抿,摇摇头,“不,他有事。”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谢谢你!”
刺猬没有理会她的拒绝,执意要送她回去,弄得许峦吟不得不顺从他的好意。
当两人并肩步出酒吧的那一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竹藤波像往常那样站在酒吧外。
这种情形令刺猬陷入尴尬,扫过表情略显不自然的竹藤波,轻轻对许峦吟说了声“路上小心”之后就折回酒吧。虽然隐约感觉到那对恋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权利过问。
许峦吟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同样一动不动的竹藤波,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焦急和不安,但是她并不想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她不是对她反感,也不是气他,而是没有力气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