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话才说一半,远远一声惊恐的叫声窜过来吓得段仕涛与段月飞不约而同呼吸暂停三秒,脆弱的心灵霹哩啪啦剎时出现好几道裂痕。
「救命啊,大哥,快来呀!」
一听,段仕涛与段月飞各自抱紧一颗破裂的心,同时起步冲向通往后宫的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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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大医辅中心-----------
「怎样?」
三兄弟同时扑向急诊医疗室门口,差点把刚推门出来的陈医生又撞回去。
「他的胃部大量出血,必须立刻动手术,可是他同时又有心脏衰竭、肺高压的征象,而且白血细胞数急遽增高……」
「少啰唆这些我有听没有懂的话!」段仕涛怒吼。「给我说简单一点,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很不乐观。」陈医生冷静地说。「他所有的毛病几乎在同一时刻全部发作,我甚至不能肯定他能不能熬过这个手术。」
三兄弟不约而同面色惨变。
「怎么……」段仕涛无力地喃喃道。「怎么赶个报告会赶成这样?」
「对不起,我要去手术室了。」
在护士的通知下,陈医生匆匆忙忙走了;三兄弟相对一眼,也匆匆忙忙追在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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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外,三兄弟不晓得等待了多久,他们没算过;加护病房外,三兄弟不晓得又等待了多久,他们还是没算过,也没有人敢离开,就怕一离开便与小弟天人永隔了。
天亮了又天黑,天黑了又天亮,他们依旧失魂落魄地守在加护病房外,什么也没吃,只猛灌黑咖啡,一句话也没说,只在心底拼命向所有神明祷告---------管他是佛教、道教或天主教。
「对不起,段先生,」神智始终游移在加护病房内的三兄弟,全然没有察觉某位护士不知何时摸到他们身边来。「我知道你们吩咐过无论任何同学要来探病都不许可,但是……」
她踌躇了下。「有位女同学,她已经在候诊室里等了两天两夜,她说在尚未得知段同学的病况之前她绝对不离开。」
魂游九天的神智终于勉强收回来了,三兄弟诧异地互觑一眼。
「她是谁?」
「我不知道。」
段仕涛沉吟了下。「让她上来吧。」
纤雨的模样非常憔悴,眼眶是红的,脸色是青的,唇瓣是白的,一眼看去甚至比三兄弟还要落魄。
「清狂他……还好吗?」
清狂?
她叫老四清狂?
三兄弟惊讶又狐疑地再次相觑一眼。
「请问妳是?」
「连纤雨,资设系二年级。」纤雨声音沙哑地回道,再问:「请告诉我,清狂他没事了吗?」
深深凝视她一眼后,段仕涛才告诉她:「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唇瓣抖了抖,「是吗?他……」纤雨呢喃,「对不起,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她没有哭,连哽咽也没有,可是泪水却拼命往下掉,像没拴紧的水龙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了她?
抓住这三个字重点,段仕涛即刻追问:「为什么是为了妳,妳能告诉我们详情吗?」
悲伤的瞳眸无助地瞅着他们,这一刻,她是如此令人心酸的我见犹怜。
「因为,他想帮我摆脱我的未婚夫……」
冗长仔细的叙述,逐一让三兄弟恍悟小弟近日来的一些古怪行径,也让他们明白前些日子的小弟为何整日笑呵呵的好象快乐的要飞上天了。
「可是……」段仕涛黯然低语。「他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实话呢?是我平日对他太苛了吗?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是为了他,即使是杀人犯法的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作吗?」
「不,不是那样的,」纤雨急道。「清狂老是跟我说,这世上最溺爱他的人就是他的三个哥哥,所以他随时都把他的三个哥哥挂在嘴里,有些同学还嘲笑他有恋兄情结呢!真的,他一直知道你们有多疼爱他,他知道的!」
段仕涛徐徐抬眸,凝住她片刻,突然,他沉声低唤,语气恢复平日的冷静沉稳。
「老三。」
「大哥?」
「你留在这儿,有消息即刻通知我们!老二,我们走!」
「大哥,上哪儿?」
「公司,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吃掉那个宋育群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穿的内裤,我要他跪下来求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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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地回到家里,纤雨无力下垂的脸轻轻抬起,爸爸看着她,大哥看着她,妹妹看着她,弟弟也看着她,她勉强勾出一抹涩然的笑。
「我没事。」脸再次无力地垂下。「我要洗澡了。」
拎着包包,她宛如失了魂似的进入浴室,片刻后,浴室里便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那样哀伤、痛苦、无奈、歉疚,却又拼命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那种无法宣泄的悲哀更教人痛心。
所有勉力支撑的坚强,在得知段清狂的病况那一剎那便全然崩溃了!
连爸爸歉疚地望着浴室门,连荣贵无奈地望着浴室门,连荣志不知所措地望着浴室门,甚至连妈妈也躲在房门后怯怯地偷望着浴室门,而连娟娟,她贴着门,眼眶噙泪,好半晌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姐,」她敲着门。「我跟妳说,我真的不在乎,真的,那家伙想要怎样都随便他,妳不用管他的威胁,反正我快毕业了,到时候留长头发,化个妆,这样就没有人可以认出那是我了!」
啜泣声猝止。
「姐,妳开门呀!」连娟娟再敲门。「妳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只要我不在乎,那家伙就没辄,对吧?所以妳尽管跟他解除婚约没关系,那种人嫁给他会很凄惨的啦!」
又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喀啦一声开了,凄楚欲绝的脸蛋悄然出现。
「姐,既然是偷拍的,一定没有近距离镜头,」目注纤雨无助的姿态,连娟娟自觉更有勇气了。「所以不用管那家伙,我真的真的不在乎,妳可以马上和那家伙解除婚约跟妳的男朋友在一起,妳好爱他的不是吗?」
「是的,我好爱好爱他,可是……可是……」纤雨忧伤地呢喃,颤着唇瓣,她忽地扑向连娟娟怀里痛哭失声。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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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盯着加护病房,纤雨茫然呆坐着,段月飞则盯着她,若有所思。
「连同学,妳不用上课吗?……连同学?……连同学?」
猝然回神,「嗄?」纤雨仍是茫然。
「妳不用上课吗?」段月飞耐心地再问一次。
纤雨蹙眉,「上课?上什么课?」她不解地反问。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心情不对,段月飞一定会爆笑出来,但是现在他只想哭,实在笑不出来。
「妳是资设系二年级的学生,妳忘了吗?」
「啊,是吗?」纤雨困惑的低喃,好象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没错,而且……」段月飞用力提醒她。「据我所知,妳们已经开始期中考了。」
「喔。」纤雨颔首,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又回去盯住加护病房。
段月飞无奈摇头,看出她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于是掏出手机到一旁去打了几通电话后回来,又注视她好一会儿。
「连同学,我替妳请假了。」明知她可能“听不懂”,他还是说了。
「喔。」她果然“听不懂”。
「妳们系主任也允许妳补考或补交作品。」
「喔。」
原来对牛弹琴就是这种滋味。「连同学,妳应该听老四提过霜霜吧?」换个话题试试看,免得她真的成为石化人了。
果然,纤雨闻言即调过视线来。「你们的小妹妹?」
为了更加转移她的注意力,段月飞故意很夸张的哈了一声。「小妹妹?拜托,千万别这么叫她,她是只标准的老母鸡,而且,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比妳大喔!」
「啊,真的?」纤雨有点惊讶。「我一直以为……她比我小。」
「不,她不但比妳大,个性又强悍,而且就像老四的妈妈一样,老四还真有点怕她呢!」
「可是……」纤雨眉宇轻攒。「她怎么都没有来?」
「她在美国。」段月飞斜倚着墙,两手插在裤腰袋里。「她在台大医学院念了一年就跑到美国去了,因为无论是教育或医学,美国都比台湾进步。」
「那……不该通知她吗?」
「老实说,」段月飞苦笑。「我们不敢。」
「不敢?」
「这个……该怎么说呢?」段月飞想了一下。「平常时候,霜霜是个很冷静的女孩子,可是事情一旦牵扯上老四,她就很容易抓狂,而她的抓狂可不是普通的抓狂,是那种发疯的抓狂。记得有一回老四和同学吵架发病,霜霜居然拿刀子要去砍了那个同学,吓得我们差点也跟着抓狂!」
纤雨抽了口气。「好……惊人!」
「所以说我们不敢通知她,否则在这种状况下……」段月飞瞄了一下加护病房。「我们实在不知道她会抓狂到何种地步,更没有把握能让她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