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吏脸色一变。“你敢骂我是奴才?”
慕容勿离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是奴才!”
“狗才!”胥吏怒暍一声,猛然上前一步鞭子一扬正待甩出去。
“官爷,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敢去惹翻这位大爷的哟!”
胥吏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转头一看却是另一位他熟识的人。“屈公子?您……您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胥吏熟识的人,一位摇着扇子,文质彬彬的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因为你不认得他,我却认得他。”
胥吏惊疑地觑了神情冷峻的慕容勿离一眼,现在才发现对方的气势凌厉得非常吓人,不觉有点胆寒。“他……他是谁?”
“他呀……”白衣文士望着慕容勿离微微一笑,而后以扇掩嘴地在胥吏耳际低语了一个名字,胥吏一听差点吓出一身尿。“所以说,你最好别惹翻他比较好,传闻他可是最喜好把部下的脑袋斩来挂在军前的哟!”
尚未说完,胥吏已经双脚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大将军饶命啊!卑职不知是大将军驾临,所以……所以……请大将军饶命、饶命啊!”说到后来,他竟然开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了。“卑职尚有老母妻儿要奉养,请大将军饶过卑职吧!”
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四周众人看得又是惊奇又是满头雾水。
慕容勿离冷冷地注视着又磕头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胥吏。“你不归我管,我也没兴趣管你,你自己该当知道如何作,自己去职司报到吧!”
“谢谢,谢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谢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胥吏喜出望外地又磕了个响头后便急急忙忙走了,连掉在地上的鞭子也忘了捡。
慕容勿离慢吞吞地又对上目瞪口呆的王公子。“现在,你还要叫什么奴才来帮你吗?”
“你……”王公子畏怯地吞了口口水。“你究竟是谁?”
慕容勿离正待开口,没想到那个白衣文士居然大刺刺地坐在一旁看起热闹来不说,还自言自语地咕哝起来了。
“哎呀呀呀!人要是笨还真是笨,这样还听不出来吗?谁人不知道定北国公、震北大将军最爱斩……啊!谢九师兄的酒。”他举起刚从慕容勿离那儿飞过来的酒杯,向慕容勿离敬了敬。
“喝你的酒吧!十师弟。”慕容勿离没好气地说。
“小弟遵命,九师兄。”
当慕容勿离的视线再转回来时,王公子的脸色已然一片惨白,身子还在簇簇发抖,慕容勿离不禁感到有点失望,他原以为对手应该更厉害一些才对。
“你……”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王公子便吓得蹬蹬两步跌坐到地上去了,不但看得他直翻白眼,就连弱柳都很同情那个坐在地上拚命发抖的人。“总之,我最恨把人当畜生打……”说到这儿,他顺便瞄了一下卢老夫人,后者果然浑身一抖也跟着退了好几步。“所以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那种事了,否则……哼哼,后果自理!”
语毕,他转向弱柳。“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弱柳拚命点头。
“好,那就走吧!”扔下一锭白银,慕容勿离一把拖着弱柳便走。
“咦?啊——等等、等等,弱柳还要……要……啊——卢老夫人,”他不肯停,弱柳只好扭头往后叫着。“如果还有麻烦的话,请尽管到景风门的将军府那儿找弱柳,弱柳一定会……”
转个弯儿,声音听不见了,白衣文士这才仰首饮尽杯中的酒,然后起身一摇两晃,慢条斯理地走出酒肆。
“没戏可看了,走罗!走罗!”
酒肆里一大堆石雕木塑又呆了好半天之后,才开始有人动了起来。
“天爷,没想到弱柳居然嫁给了震北大将军!”崔正豪开始后悔自己对待“妹妹”的绝情了。“不知道如果我去找她的话,她会不会帮我呢?”
而卢老夫人,她依然垂首伫立许久后,才惭愧地低喃,“没想到我那样对待她,她居然还肯帮我,我……我……我真不是人!”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做什么便得回什么,还真是“报”到了!
尾声
飘渺的山巅围绕着迷蒙的云雾,而山下的长青林在软绵绵的阳光下却显得如此慵懒温暖,一湾流水婉蜒流向苍郁的山岭间,恰好将那一大片阡陌纵横的庄稼地一分为二,几栋简朴的农舍点缀在绿油油的稻田中,一眼看去是那般恬静安详。
这是早膳后的工作时间。
该是农家人努力耕耘以求日后丰收的时刻,却有两个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吃闲饭的家伙蹲在农舍前叽哩咕噜,周围还陪衬着一大群鸡鸭猫狗凑热闹,一只傲慢的大公鸡飞在紫袍年轻人头顶上咯咯叫,另一只小猫咪则蹲踞在白衣文士肩头上打盹,土黄色的大狗正在考虑要在哪只脚上撒下一泡尿。
自半炷香前,农舍中开始发出一连串愤怒惊惧的咆哮之后,他们就慌慌张张地逃出来蹲在这儿了,直至此时此刻,那声声咆哮依然不曾间断,以至于他们的叽哩咕噜不得不配合咆哮声逐渐加高音量。
“九师兄一定会把产婆给杀了!”紫袍年轻人断言。
“有无双在,应该不会吧?”白衣文士瞄着屋内,不怎么有把握地嘟囔。
“无双还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呢!谁有空理会他呀?”紫袍年轻人猛翻白眼。
“那倒是,连我们都溜了……”白衣文士喃喃道。
说到这儿,不知为何,两人开始死命的我瞪你、你瞪我,片刻后——
“你去!”白衣文士突然拿扇子敲敲紫袍年轻人,一副他说就算,就这么决定了的表情。
“不,你去!”紫袍年轻人立刻拍掉他的扇子,脑袋一撇,表明了打死他也不去。
“你有经验,当然是你去呀!”
“就是因为我有经验了,所以才应该换十师兄你去,妈的!上回事后我被九师兄修理得有多惨你知道吗?”
“不知道!”白衣文士推得一干二净。
“总之,这回九师兄一定会对我有所戒备,我怎么可能点得到他的睡穴呢?所以说啊!嘿嘿嘿……这回当然要换十师兄你去,因为你的功力比师弟我高嘛!对不对啊?十师兄。”最后那三个字一听就谄媚得很。
白衣文士才不上他的当。“我是师兄,我叫你去你就去!”
紫袍年轻人更不吃他那一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说不去就不去!”
“钦?有没有搞错啊?师父没有救你要听从兄长的命令吗?”
“没有,师父只教我保住老命要紧!”
白衣文士猛然起身。“你敢不听我的话?”猫咪尖叫一声跑掉,顺便在他的文士衫上制造出几条飘扬的布条。
紫袍年轻人更是不认输的一个虎跳起来。“为什么不敢?”公鸡愤怒地在他头上留下一堆屎后才拍翅离去。
“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教训你一顿!”
“来就来嘛,谁怕谁呀!”
话声刚落,两人对敌的姿势随之就摆了出来——他们好像已经忘了起争执的原始目的了,但,彷佛是在提醒他们,也像在配合他们尖锐的对立似的,他们才一说完,屋内的咆哮便突然升级至狂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什么她愈来愈痛苦了?为什么她愈来愈苍白了?该死的,该死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发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两人一惊,不约而同瑟缩着往外连退好几步,先前的嚣张狂妄瞬间不翼而飞,两张脸两副心惊胆战的面孔,早已忘了前一刻两人之间的对峙,只心想着屋内的产婆不晓得遗能忍耐多久不逃出来?
面面相觊好半晌后,紫袍年轻人才呐呐道:“总……总要有一个人去吧?”
“我才不去!”白衣文士脱口道。“光听他的怒吼就知道他在抓狂了,我……我实在没有把握,搞不好我才进去就先被他给杀了!”
“那我不是更不行吗?”
“他最疼你,你被他杀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最爱说了。
“欵?”紫袍年轻人顿戚啼笑皆非。“你在说什么鬼话,这跟九师兄疼不疼我有啥关系?要不你先给我杀一下,我就去给九师兄杀一下!”
“我又不是白痴!”
“我也不是笨蛋!”
“给九师兄杀一下又不会死!”
“那你就先给我杀一下啊!”
“你……”
就在两人愈讲愈离谱、愈吵愈夸张,又逐渐恢复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际,一个浑厚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咦?十师兄,小师弟,你们也来啦?真巧!欵~~那是九师兄在发火吗?哇——俺没见过九师兄这般火大哩!”
闻声,两人双眼一亮,不约而同转眸一瞧,再同时惊喜地大叫。
“十一师弟!”啊哈!不怕死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