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大哥,你是不是掉了钱……”陈雨过的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大哥已经走远了。
她捡起地上的铜钱,想要追上去还钱,又怕丢下妹妹一个人不安全,正在那儿犹豫,“当”的一声,又一枚铜钱掉落在她脚前。
“这位大婶,你的钱……”掉了。陈雨过捡起那枚铜钱,要将它交还给它的主人。
“离我远一点,别把身上的虱子弄到我身上来。”还没等她靠近,掉钱的中年妇人已经掩着鼻子退开一大步。
“我只是想……”把钱还给你!陈雨过举高手里的铜板示意。
“怎么你还嫌少啊?喏,再给你一个。这是最多了,可别再向我要了啊!”随着说话声,又是“当”的一声。
“我……”不是这意思。陈雨过想解释,可那中年妇人嘴里直嘀咕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乞丐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之类的话走远了。
“乞丐?”是在说她吗?陈雨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我们才不是什么乞……”丐!她想大喊,不经意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早已是又破又旧,鞋子也开了好大的口子,如果抬起脚还能发现鞋底也被磨穿了一个洞。
虽然没有镜子可照,可是从妹妹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难想象自己的惨状!陈雨过沮丧的想,难怪别人会把她们当成乞丐施舍,她们这副样子恐怕连衙门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或许她们该找家客栈梳洗一下,将自己弄得比较能见人之后再去衙门。
想到这,陈雨过的手伸到包袱里掏啊掏的,从里面掏出七枚铜钱──这已是全部的盘缠了,就算再加上刚才得来的三枚铜钱,也不过十枚铜钱而已。
十枚铜钱哪里能住客栈呢?也就是说,她们姐妹今晚要露宿京城了。
或许她该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可供栖身的破庙之类……
“咕咕咕咕……”
陈雨过愣了下,随即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哀叫。
“阿姐,水儿的肚子好饿喔!”陈水落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原来她也被饿醒了。“咦?那是什么?”她眼尖的发现自己脚旁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忙不迭捡起来,“阿姐你看,是一枚铜钱呢!难怪人家都说京城里遍地是黄……”金!
她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响起一阵叽哩咕噜的声音。
陈雨过的肚子也跟着“咕咕”的叫了起来。
“阿姐,还是我的肚子叫得比较响。”拍着自己瘪瘪的小肚子,陈水落很是骄傲。
“真的呢!阿姐决定奖励你带你去吃面。”陈雨过摸摸她蓬乱的头发。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反正手头这十枚铜钱是怎么都不够住店的,不如就用这些钱来填饱肚子吧!
“好耶好耶!水儿最喜欢吃面了!”听见这话,陈水落开心的直拍手。
记得以前妹妹最喜欢吃阿娘亲手擀的面条了,可现在……想起无辜冤死的阿娘、被关入大牢的阿爹,陈雨过的心一阵绞痛。
“阿姐你别哭了,水儿听话,水儿不吃面了。”看见她流泪,陈水落忙不迭的用小手去替她擦眼泪。
可──刚才她被马车撞得扑跌在地上,脸上、身上、手上都布满了灰,这一抹、两抹的就把陈雨过的一张脸抹得像花猫一样。
她们的对面就有一家面铺,此时正值用餐的时候,炸酱面特有的酱香随着风飘来,钻入了姐妹俩的鼻子里。
闻到香味,陈水落的鼻子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嘴巴里也分泌出大量的口水。
“真的不想吃面了?”听见咽口水的声音,陈雨过故意打趣道。
“嗯,真、真的不吃了。”陈水落的声音很坚决,可是小小的鼻翼却抽动得更厉害了,两只大眼也直勾勾的瞪着面铺。
“傻妹妹,一碗面我们还吃得起的。”看见她这样子,陈雨过又是心痛又是心怜的。
“那就吃炸酱面好吗?”陈水落眼睛忽而一亮。
“好,水儿说什么就吃什么。”陈雨过一边好脾气的答应,一边带着她要往对面的面铺前进。
“吃面啰!吃面啰!”陈水落欢呼着一马当先。
“哎~~你倒是跑……”慢一点啊!云雀街人多车多,虽然才短短的一段路,陈雨过仍紧张极了,生怕姐妹俩失散了。
因为她们的盘缠有限,这一路来极尽节省之能事,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水,若有破庙能歇脚,就不住客栈。
这两个月来水儿一定已经饿坏了吧!望着妹妹的背影,陈雨过笑得宠溺。她的脚步才这么缓了一下,妹妹灵巧的身影已经在对街了,而她自己还卡在街中间呢!
街上的人似乎更多了,皮革味、马骚味、胭脂香粉味……各种气味搅和在一起,熏得陈雨过有些头痛。
“水儿,你等等啊……”陈雨过有些急了。无奈她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人潮里,而一心念着炸酱面的水儿也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喊声。
“让一让,麻烦借个路……”陈雨过一边大喊,一边试图挤过去。
可不知为什么,人人都在奋力往前挤,力气不够的陈雨过很悲惨的又被挤回原来的那半边街。
“阿姐你在哪……”隐隐的,她似乎听见妹妹在对面喊。
“我在这里!水儿你别怕,阿姐马上过去找你……”陈雨过拼命喊,可她的声音很快又被吞没了。
“哇!好威风啊!”
“威风是自然的啦!这来的可是青天大人啊!”
“就是敢和敖昭廷对着干的那个青天……”
“嘘!你活得不耐烦啦?九王爷的名谓是你随便能喊的吗?!”身旁的人赶紧捂住那人的大嘴巴。
“唔……”
老百姓都知道,如今皇帝年幼,朝政被九王爷把持。
九王爷手下人仗着王爷的势力作威作福,大伙儿都是敢怒不敢言。就在满朝文武都对九王爷唯唯诺诺的时候,偏偏这位青天大人敢在当堂和九王爷呛声,这事传到民间,他自然也被当成了偶像。
他们后面还说了什么,陈雨过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的脑子直转着“青天大人”、“敢和敖昭廷对着干”这几个字……嗯,敢和九王爷对着干的大官,一定能给阿爹申冤的。
跶跶马蹄声里,一队人马出现在长街的尽头。
陈雨过努力踮起脚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越来越响的马蹄声里推测出青天大人和他的人马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麻烦让一让!”
“让我过去!”
“……”
努力了好几次,可是看热闹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她根本就挤不过去。试了好几次都被“弹回”原地,她急中生智干脆蹲下身去,试着从人们的胯下钻过去。
而这次果然成功了!
大喜之下,陈雨过索性手足并用,从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奋力挤出去。
她钻、她钻、她钻钻钻……随着挡在前面的人腿越来越稀疏,她爬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蓦的,她的手忽然摸到什么毛茸茸的……
这是什么呀?陈雨过本能的揪住那毛茸茸的东西,下一刻愤怒的马嘶响彻她的耳际。
“咴……”愤怒的尖嘶声里,陈雨过只看见一只毛茸茸的腿朝自己飞踢过来,随后自己就腾云驾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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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都交给郁卿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郁卿,哀家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你的父亲,想当年郁老卿家还在的时候……”
“……”
虽然离开皇宫已经有一阵子了,可是皇帝和太后的话仍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郁青天忍不住揉一揉隐隐生痛的太阳穴,满眼都是疲惫。
虽然他入朝为官才两年,可是永远纷争不休的政事、年幼软弱的幼君、专横跋扈的太后、野心勃勃的王爷……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让他心生厌倦了。如果不是答应了老父,他早就挂冠离去。
“天儿你一定要答应爹,替皇上守住江山。”
每次他心生倦怠的时候,清官老爹的话总会浮现在心头,就像一把沉重的大锁,将他牢牢的绑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该死的,是谁规定了做爹的是青天,做儿子的就一定要做青天了?!
哼!他娘这辈子就是害在“青天”这两字上了。为了保持所谓的清廉,在穷乡僻壤里守了一辈子活寡不说,好不容易盼到了夫妻团圆,却又被一纸圣旨硬生生逼得天人两隔。
而他那个青天老爹自个儿替皇家卖了一辈子命不够,就连被那个昏君下令处死之前,还要拉着他的手逼他发誓替昏君的儿子卖命!
“青天大人来了!”
“我们的青天大人!”
“……”
听到轿外的欢呼声一阵接一阵,郁青天的面容一阵抽搐,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什么青天大人,这“青天”二字根本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他郁青天其实恨死“青天”了!想得愤恨,郁青天狠狠的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