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感情不是很好?你不是她的情人吗?」路禹凡口气极酸地说道。
单远抽空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是很好,不过不是情人。」
好不容易,单远觉得他的行为看起来非常合情合理了,于是走到床前将衣服一件件折好,然后,「很不小心」地将那木盒子撞下床。
路禹凡还来不及反应刚刚单远所说的,便被那一声「匡」的木盒落地声音打断思绪。
他往那盒子望去,盖子开了,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
令人震惊地散了一地。
在飞舞着的香槟色玫瑰花瓣之中,单远缓缓蹲下身子,愣愣地望着满地满地的信件、纸条,为数之多,让他不禁也被撼动了。
盒子里头的信件,有些是路禹凡从美国寄回来的,但大多数都是她未曾寄出的信,收件人当然是他,但信虽然已写清了地址、贴了邮票,却没有寄出。
路禹凡弯身拈起一片干燥的花瓣,细细端详着。晓希最喜欢的花就是香槟色的玫瑰,她毕业音乐会发表时,他特地从美国赶回来,还买了一大束过去,亲自送到她的手上。而原以为他在国外的晓希,脸上的笑容好甜好甜,温柔的眼睛笑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仍留着?还是这并不是他送的那东?
他眼睛往地上的一片混乱望去,十分敏锐的发现其中一条金色丝带,他送的那束花就绑着那丝带……
他也蹲了下来,看清一封封的信件,收件栏位都写着自己名字,心头一紧,连忙拆开来。
内容不多,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娟秀的字迹写着问候,关心他的近况,偶尔加上一句想念的话,鲜少提到自己的事情。
这些看似平凡的信件,他一封封地拆开、一封封地看着,心扭绞着。他可以想象,坐在书桌前的她,拿着笔,望着眼前空白的信纸,好多好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问他的近况。
写完封上,封了却不敢寄,没寄却又舍不得丢,只好小心翼翼的收着,任其越积越多,每积一封,她的心情就又阴郁了一分,然后,她的心也被那一封封的信件压在箱子的最底处,被人遗忘……
这都是她最深处的心情表白,没有白纸黑字地写明,却真真实实地包附在信封内。
他知道这种感觉,而且是深切地明白。这几天,他想过要打她的手机。如果来电显示「无号码」,说不定她会接。
但往往他电话拿在手中,号码也已经拨了,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主动挂掉了。
那感觉很怪异,明明就是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已经决定他不愿意放弃她、也如此声明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追回她。
他完全乱了阵脚了,只是一味地处于一筹莫展的情况中,不停地想着:「若她不爱我,怎么办?」、「若她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办?」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她幸福,但他也知道爱是勉强不来的,他不认为自己舍得这般强迫她。
不过现在……
路禹凡紧紧抓着手中的信纸,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但他的脚已经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移动,很快抓起外套围巾,穿上鞋便冲出门。
单远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张信纸上,日期应该是路禹凡结婚那天吧!那上头什么都没有写,除了泪迹斑斑,以及简短的三个字——
为什么?
「我想……」他自言自语道:「妳的眼泪应该是没有白流的吧!」
他轻叹了一声,开始收拾起满地的凌乱,有些哀怨地当起清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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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忙什么?」
晓希扯下耳机,转头望向凑过来看着电脑萤幕的父亲。「喔,我在帮剧团下一次的公演找配乐。」
路正尧看起来挺有兴趣地盯着萤幕上的曲目,问道:「内容是什么?」
「编剧想要拿『人鱼公主』为蓝本,写一出悲剧。」
路正尧皱了下眉,笑了笑。「实在不太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嫌平常的生活太幸福愉快了吗?为什么要写悲剧呢?」
「莎士比亚当初要写悲剧的时候,也是有很多反对者以类似的说词攻击他。」晓希也微微一笑。「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后来我发现自己突然对这出戏的结尾剧情非常有兴趣。到底女主角会选择怎样的方式离开男主角、离开这一段感情,真的让我非常好奇。」
「为什么一定是离开呢?」
「因为编剧想不到什么原因,能够让男主角脱离『背叛』这个罪名,所以决定让男主角当个负心汉。」
「这公平吗?如果那男的反悔呢?」
她的表情很平静,像是认命了一般。「若他反悔女主角就得原谅他,那对于女主角才叫作不公平吧?」
路正尧明白女儿的意思,点点头。
「但有时候,等待是很重要的,男主角的行为固然不应该,不过,若他是因为没有发现自己对女主角的情意,那只要他还有机会回头、而且没有对不起其他人,那怎么样也不嫌晚吧?虽然女主角的确受委屈了,不过若眼前的人是她渴望且心仪已久的,为什么还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呢?」
「您是说,女主角应该要欣然接受?」她静静地回问。
「这或许有点难,给彼此一点时间,或是给男主角一点恶意的惩罚也是好的,不过,两情相悦总是好事,不是吗?拒绝他,女主角难道就会比较快乐吗?不会觉得遗憾吗?」
「但是,那段日子好难过的……」她幽幽地说道,转头看向电脑萤幕,眼神黯淡。
「观众都知道,而男主角也会明白。我没有经历过情伤,不过以客观理性的角度而言,男主角所为并不是像外遇那样不可弥补的伤害。只要他是真心的,那实在也没有什么不原谅他的理由。」
路正尧站直身,笑了两声。
「越谈越严肃了,有时候参与悲剧的演出,心情也会变糟,要小心不要被剧情影响了,还是快快乐乐的好。」
「是,我知道了,谢谢爸。」
「我跟妳妈要出去走走,应该明天才会回来,妳一个人没问题吧?」
她笑着。「我没问题。」
路正尧摸了摸女儿的头,走出她的房间,王杏甄等在客厅,见他出来,轻声笑间道:「开导完毕了?」
「是啊,正好有相关的话题可以让我发挥。」路正尧接过妻子递来的大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禹凡应该快到了吧?」
方才晓希那个姓单的朋友,十分热心的来电告知他们:路禹凡正火速地赶来。
「是啊,我们快点出门吧!」王杏甄拉着丈夫往外走,但还是忍不住地叨叨念着:「希望他们两个都成熟点,把事情快点了结,都几岁的人了……」
她的声音随着大门合起而渐渐听不见了,留下一屋子的沉寂与等待。
第九章
房外再度有声音,是爸妈出门五分钟后的事情了。晓希从座位上站起,疑惑着为什么爸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忘了带东西吗?
她出了房间,还没走到玄关,大门就十分急切地被打开了。
然后,她全身如同冻结般地盯着开门进来、一脸难看的路禹凡,想倒退、想逃跑,却动弹不得。
路禹凡甩上门,一刻也没有迟疑地大步走向她,不顾她的错愕和抗拒,拽着她的手臂强行带她进房里去。
他知道屋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但他就是需要一个完全密闭,而且让她无处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单手将她压在门旁的墙壁上,直接问道:「为什么骗我?」
晓希没有回话,只是望着他,一脸吓坏了的模样。
「为什么骗我?」路禹凡又问了一遍,他的脸朝她移近了些。
「骗你什么?」她终于回话,轻描淡写的回问,并深受压迫感地别开脸。
她的心跳得奇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她的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路禹凡压着她肩膀的手,力道又大了些,传达出他的愤怒,抬高了一直轻握成拳的左手,在她面前张开,任凭其中的几片花瓣从他掌中滑落,散落在晓希的脚边。
晓希震惊地望着脚边的情景,突然被看得一清二楚的感情,让她不知所措以及难堪。
路禹凡毫不放松地三度问道:「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妳明明就……」
「对!」她拾起头大声道,眼眶已经湿润。
「我曾经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了,从没有改变,不像你的朝三暮四,我一直把你摆在我心中的第一位,但你从不知道。而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却反过来招惹我,拿我寻开心吗?把我当作会臣服在你脚边的女人之一吗?」
见她生气,路禹凡也急了,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妳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晓希大声打断他,放任早已止不住的泪水滑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