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连天都要帮我们忙哩!」玫瑰抬眼望了下天际,天色愈来愈沉暗,并且还飘起雨丝来,这样的气候更不会有人跑到郊野来散心,坏了她们的事。
「可惜浸猪笼的仪式无人观赏做见证了。」杏花取来事前准备的猪笼,笑咪咪地说着,今天可以整死一个淫娃,她乐得很。
杜鹃瞄了杏花一眼,脸皮有些僵硬。「杏花,你是真人不露相,我跟你相处了七年,从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么的残忍。这回,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所有对付江淘儿的恶毒手段都是杏花想出来的,她还强势地要付诸实行,而她与玫瑰就彷佛中了邪似的,一迳地配合着她的计划。不过,以后也要小心杏花会反噬她与玫瑰一口。
杏花似乎也看出她的畏惧,回道:「总之,咱们三个现在都在同一条船上,万一出事了,就一起领罪。」解开麻布袋口,把江淘儿「倒出」麻布袋。
「呸呸呸!别乱说,我们才不会出事!不都找好理由了?我们会浸她猪笼,是因为少爷亲口痛骂她是淫娃,而淫娃本来就要浸猪笼,这是青山省的规矩,我们当女婢的,就得要揣摩主子的心意,既然亲耳听见少爷痛骂江淘儿是淫娃了,那她就要领受淫娃的罪行。」
「你们……真要浸我猪笼?」塞住她嘴巴的棉布与绑住她的布条都松脱了,但她已全身无力。
杏花冷笑道:「谁教你要勾引少爷,那就要承受浸猪笼的惩罚!对了,我记得你怕水,想不到你却得被水淹死,可见得狐媚淫荡之人就会遭受凄惨的教训啊!」
江淘儿无力地喘着,也不想再与她争辩,她们想杀她的决定万万不会更改的。
「快把她塞进猪笼里。」杏花吆喝玫瑰、杜鹃尽快动手。
江淘儿倒也不挣扎,因为就算脱困了,她又能如何?她已确定无法与殷愿和谐相处,她的心也因而被一股重重的失落感给捆锁住,她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似乎……人生中最重要的希望消失了。
「好了,可以丢进水里了!」杏花的声音响起。
神魂飘散的江淘儿回复了点理智,就看见三只脚丫子朝猪笼踢了过来——
「看你还怎么勾引少爷!哼!」砰!用力踢走椭圆形的猪笼,猪笼与江淘儿立刻从山坡上往下滚落。
「哇!好痛、好痛!啊——」细藤条编织而成的猪笼刺痛了江淘儿,让她痛喊出声,也下意识地再度用力挣扎。
猪笼滚呀滚地,从坡顶一路往下滚动。
「啊——」江淘儿痛极,叫着,双手扯着猪笼。翻滚中,猪笼让她扯掉了开口,她半个身子滚出猪笼外,站在坡顶上的三女婢吓了一跳,但眼见她即将落水,也就放心地继续欣赏下去了。
「水……」江淘儿在翻滚中看见暗深的溪水,惊叫出声!
五岁时她曾尝到溺水的滋味,吓得她从此背负梦魇。小时无知,在溪水旁捡到一只猪笼,还玩着,结果滚进了水中,差点溺毙。幸好有人路过救起她,但从此后她就畏水甚深,对水的恐惧一直挥之不去。
然而,此刻她终将成为溪神的祭品了。
咚!水花四溅,江淘儿滚进水中。
呜~~一道马鸣声也同时响起。
坡顶上的三女婢同时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又听到达达、达达、达达的策马狂奔声。
「天哪,那不是殷愿少爷吗?少爷怎么会来?糟了!」站在山坡上的三女婢脸色大变。
宝马以迅疾之姿奔向溪边。
哗~~
三婢眼一花,只见水花四溅,殷愿竟直接从马背上跃入溪水中!
第六章
哗!
水花四溅,雨丝也转成雨滴,愈下愈大。
「呃……唔!」坠入溪底的江淘儿双手不断地拍水,嘴一张。「……咕噜咕噜……」水灌进口鼻,一直灌进。「……唔……」咕噜咕噜……她脑子空白,眼前也一片黑。
江淘儿本能地挣扎着,身子在水中载浮载沉,但水就是一直灌进她口内,她没法子喘息了。
双手挥舞,不断地挥舞,她拼命在找救命的浮木,但却找不到!
她得死在溪水中了!
最沉的黑暗,即将降临。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一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拖抱住,但是感觉只有一瞬间,黑暗还是降临了!
泼喇~~江淘儿被殷愿拖出水面,拉至溪边的草地上。
她一动也不动,胸脯完全没有起伏,脸色一片死白。
「没有鼻息……」殷愿大惊,立刻俯身以口就口,吻上她冰凉的唇。他啥都无法细思地渡气给她,不断渡气进入她口内,不断不断地渡着气。
吸气呀,快点吸气呀!不准死去,不准用死白的面容对着他!
他就是不准她没了气息,不准她死去!她怎么可以未得他允许就死去?他不准!
殷愿不断地渡气给她,不断地。
微微地,江淘儿动了动。
殷愿听到她细细的呻吟声,大喜,她总算接上了气!
「呼!」江淘儿睁眼,弹坐起。「咳咳咳……」她一边吐水,一边大口吸着气。她啥都顾不得,只能拼命地将水咳出,再拼命地吸气、吸气再吸气。
「咳咳咳……」江淘儿捂着胸脯急喘着,娇躯也一直抖、一直抖。
「活过来了……」殷愿看着她的反应,确定她已无事,心终于安了,但也发现自己竟在发抖,全身还异常的冷。
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去,雨滴也消失,日头从云间探出头来,热力四射,但他还是觉得冷。
「谁?谁救了我?」江淘儿总算顺过气来,却是疲惫地闭着双眼,蜷曲着身躯,无力地问道。适才呼息时嗅到了一抹很独特的气味,而且这抹气味也很熟悉,只是……怎么会是他呢?
那人,该是把她推进幽冥入口的凶手,而非拉她出鬼门关的浮木啊!
殷愿听到她的疑问,却没有回答。从「殷家庄」策马而至,远远地便瞧见山坡上滚下一只猪笼,猪笼滚呀滚地,滚出了江淘儿的半边身子,让他确定猪笼里头装着的不是一头猪,而是一个人,而且还真如他所料,是江淘儿!他已快马加鞭地往溪边冲,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淘儿自斜坡上滚进河水里。
当下,他想都不想,立刻下水捞人。
见她没了呼息,他的心更是忘了跳动。
「怎么不说话?你跟殷愿好像……」江淘儿等了半天却等不到一句话。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吗?一抬眼,愣住。「真是你?殷愿!」
「就是我。」她震惊的表情让他不悦。
「不可能,怎么会是你救我?怎么会是你救我?」她惊骇地往后缩、往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可是下令淹死她的凶手啊!
「我救了你,你却如此错愕?」他自讨没趣了。
「当然意外!我之所以会差点死去,就是你命令人来淹死我的呀!」
他蹙眉。「你在说什么?我虽然骂了你,但从未下令淹死你。」
「你有!你明明有下令!你又否认了,你又开始否认了!你的性格就是这般的难以捉摸!」
他冷道:「我若要害死你,又何必下水救你上岸,还为你渡气?」
她苍白的脸容忽地飘上一抹嫣红,抚着自己的唇。他俩又唇碰了唇……「真是你将气渡给我的?」
「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竟是如此恶劣。」
……不对!她惊醒过来。「你明明命令杜鹃、玫瑰、杏花来淹死我,而且还用了浸猪笼的酷刑,你明明要我死,却又要当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戏耍我,要让我尝到忽生忽死的恐怖滋味吗?你你你……你好可怕!你为什么行事如此奇怪、如此恶毒?你真的不怕下地狱吗?」
殷愿聆听着她的指控。救回她的性命后,她不是向他求情或求取怜爱,竟是一味地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还硬塞罪名给他。
她又说道:「一开始,你莫名其妙地挟持我到『殷家庄』,我不怪你。之后我出于善心地劝你行善,但你就是不肯改过,我也无能为力。但可怕的是,我一直服从你的命令工作,而你却连连否认下令,一定要害死我!」她瞪看着他。「你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坏到无可救药、坏到连笔墨都难以形容!」
他看着满面惊恐的她,问道:「你真的很害怕?」
「我当然害怕!水淹过我的脚踝、淹过我的腰际、淹过我的胸口、淹过我的心窝……无止尽的水还不断不断地灌进我的嘴巴、鼻子里!我不能喘息,眼前一片黑……你干脆让我死去就好,但又拉我上岸,你是不是打算再淹死我一次?」只要想到那恐怖的情境,她的呼息不禁又变沉重了,脸上的嫣红也化成了铁青色。
殷愿聆听着她濒死的心情,心也拧得难受。他不曾对女子有过此般肝胆俱裂的心思。
江淘儿喃喃说着。「你又要淹死我了对不对?你就是要折磨我……你放过话,说要蹂躏我,你——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