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开始用微带哀怨的眼神望向他、追逐着他,像要诉说什么似的,这让他产生错觉,以为她是因他而心痛……
周颢成暗咒了声。
该死的,他非得把自己逼到如此自欺欺人的可悲地步吗?
“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追求她?”路禹凡轻声问着,从没看过情绪这么激烈的周颢成。
“追求?”他苦笑了声。“怎么追呢,禹凡?你教教我。你如何去面对一个曾经伤害你很深很深的女人?”
“她也有她的苦处……”
“对!”周颢成大声嚷道。“我知道她有苦处!就因为她有苦处,我才没有办法恨她。你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恨她,但到头来,我恨的都是我自己,恨我无法断了对她的思念,恨我害俊璇……”
“周颢成,你在胡说什么!”路禹凡大声打断他,用力压住他的肩。“那是意外,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别把所有事情往自个儿身上揽。”
“你不明白……”他摇头,眼神中有着无比的哀痛。“如果我那天多跟他说几句话,不用多,只要一两句就好。如果我不要那么忌妒他,多和他说几句,他就不会……”他的脸埋进双掌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颢成,你……”路禹凡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没看他情绪这般失控过,周颢成总是非常沉稳、不受情绪左右,而且十分清楚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他的思路始终非常清楚,能够确切地分析整个局势或是他人的心态。
但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在陷入情感时,也是这般茫然;面对与亲人生死离别,也是这样痛苦,无法忘怀……
良久,周颢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又轻声地开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容忍这么多事累积在心底。俊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我能够释然,但韵涵……我已经不想再面对她了。”
“可是她那样的行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啊。”
“伤害是永远存在的。”周颢成望向远方的万家灯火。“每次当我看着她,脑子里所想到的都是当初如何忌妒、羡慕着俊璇,而身为俊璇女友的她,如今却在我身边……”
“你觉得她是俊的女人,所以你觉得这种行为像是去“抢”别人女朋友?”路禹凡问道。“拜托,虽然这样讲不太道德,但俊已经去世了,你和韵涵都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他打断他。“这只是原因之一,主因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已经不想面对了。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们之间什么芥蒂也没有,我会追求她,但现在……”他的话就这么顿住,吐了口气。
“你也在意韵涵是怎么想的吧?”路禹凡试探地问道:“如果韵涵对你也是同样的心情,你却拒她于千里之外,不给对方一个机会,岂不是很冤枉?”
“就算是这样,你确定她的“喜欢”不是因为寂寞吗?”周颢成反问。
他不是没猜测过她那双眼睛所传达的讯息是什么,但他一次次将那样的思绪打断,不愿去面对。
若她只是因为想要有人陪,而他刚好是在她眼前的人,那两人在一起,岂不可笑?
路禹凡没有回答,并不是因为他质疑韵涵的真心,而是他答应过韵涵不会将她的心事告诉任何人。
事实上,感情这种东西,藉由他人传递与自己真心体会,是有所差距的。颢成会有这些盘算,其实他也稍微能够体会,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过了。
当时,他知道韵涵的心意后,是这样告诉她的——
“就算颢成同样倾心于妳,妳和俊的关系对他而言,应该也是个难以抹去的疙瘩。”
“我没有办法比较我爱谁多一些,但是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感觉。”韵涵当时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坚定。“我曾经很爱很爱俊,但俊走了,我伤心过、也痛苦过了。而我知道自己现在爱上了颢成,也是爱得很深很深……我并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路禹凡叹了口气,觉得事情颇为棘手。
这件事实在不是单纯两情相悦就可以轻易解决的——她曾经伤痕累累,而他也被她伤得很深。
“我知道他们俩是真的相爱,韵涵是真的非常爱俊的,如果你是我,看过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你也会跟我作出同样的决定。所以……”周颢成又说道。
“我不会告诉她、也不会追求她,我早就不对这段感情抱任何的奢望。或许,我真会娶了陈家小姐;也或许等到哪一天,韵涵觉得住在这里不妥,便会要求搬出去。到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就这么断绝。”他说得肯定,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路禹凡微叹。还是让时间去决定吧!
或许,把一切冲淡了,少了伤痛,便有让爱情注入的空间……
第三章
是他刻意的?还是接任董事长的他,近来真的十分忙碌?
她觉得,他似乎在避着她。
视线中少了他的影子,多出来的,是八卦杂志上的花边新闻,当然是他和陈家的千金。
陈氏集团的董事长似乎不钓到这只升级的大金龟,是不会罢休的。
韵涵瞥了眼杂志对面上,周颢成与陈氏集团千金走在一起的画面,心头不禁一阵酸。
为什么这样呢?前一阵子她还正为他们稍微改善的关系而感到高兴呢。怎么转眼间,像是她得罪他似的,让他不再理会她?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触碰他心思半分?
不看了!她深叹,将惹人心烦的杂志放回架上,推着推车,往前继续走去。
超市里正播着过年几首必播的歌曲,后天就是除夕了。然而对没有家人的她而言,过年与不过年,又有什么差别呢?
一样是寂寞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无法接受孤单,无法接受被所有人遗忘的孤单,常常恐惧自己会突然在这个世上消失。
而在此刻寂寞的侵蚀中,她更想要见他——她已经十来天没看到他了。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念’过什么人。
当初跟俊在交往时,稍稍念起他,他便出现在她身边。他是个完美的情人,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甚至是思念之苦,也从未有过……
或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的‘暗恋’吧?
单恋总是酸苦的,心情强烈起伏,让她多愁善感得像是初识爱情的少女一般,一遍一遍地想着那人……
她将结完帐的东西放进购物袋里,抿了下唇,看了下时间——六点半。
他吃了吗?
她拿出手机,紧紧握在手中。
要打电话给他吗?要打吗?还是她能够去找他呢?泰尔斯饭店就在附近啊……
他会不会觉得她纠缠不清?会不会感到厌烦?
她重复地想着,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泰尔斯饭店前面。她仰望着最高处,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拨着他的电话号码。
而就在要按下通话键的那瞬间,她看到一辆银色轿车在饭店门口停下,门房连忙上前开门,首先下车的是个福态的中年男子,接着,一名窈窕端丽的女子也下了车,是……陈氏集团的千金。
泰尔斯的大厅经理快速出来迎接,远远便听到他的话。“唉呀,陈董事长、陈小姐,这边请这边请,董事长现在正在开会,所以得请您们稍待片刻……”
韵涵愣愣地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缓缓地抬头,望着饭店的最顶处,她知道有着一大片落地窗的,是他办公的地方……
她说不上来心头的感受,似乎苦极了,又酸涩极了,隐隐绞痛着。
对他而言,她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半睡半醒之际,连韵涵被开门声惊醒。
是他吗?他回来了?
她忙在沙发上坐起身,拨了拨凌乱的头发、抹了抹脸,正襟危坐地朝门的方向望去。
门在下一秒开启,周颢成进了门,依然习惯性地往沙发的方向看去,然后,他顿住了,有些惊愕地与等着他的韵涵四目相对。
“还不睡?”他收回目光,将钥匙摆一旁,随口问道。
“我……等你。”
“等我?在这么冷的晚上?”他解扣子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却笑得凄凉又嘲弄。“连小姐妳是怎么了?嗯?”
韵涵的眉愣愣地皱了起来。她知道他不太对劲,也被他罕见的轻浮引出了满腔委屈。
她紧抿着唇。为什么要这样质问她呢?她不过是担心他呀,这是错吗?她因为心里有他,所以对他挂怀、每天晚上一直要到知道他回来后才得以熟睡,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今晚的举止是怪没错,也的确是有违往常的习惯,但那也是……那也是因为看到他和陈家二小姐在一块,她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在这里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