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打听各校名人录,」阿花一边吃着买回来当消夜的鸡爪,一边下结论,「把阿斓的仇人名单列出来就知道了。」
一块猪皮胶砸中阿花的后脑,「有时间讲废话,不如快点把模型做完!」成斓另一位室友,被全室设系男生称作「铁娘子」,而室友们没义气地昵称为「小铁」的女人啐道。
众人皆忙我独闲的成斓没反驳阿花的话,咬着鸡骨头,把椅子坐得两只前脚抬起来前后晃呀晃的,努力反省着她的做人失败。
几个月前,王雪葳在总图书馆门口被那位BBS八卦版上众人传说得活灵活现的「恶魔骑士」带上那辆黑色的奥靳顿马汀扬长而去,之后闲言闲语火热的程度就沸腾到最高点,成斓是不晓得王雪葳有没有受到影响,但她可是头大得很。
本来这种说长道短、当着人的面挑衅的行为连高中生都嫌幼稚,但如果对象是我行我素到让人咬牙切齿、却偏偏总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人的成斓,再幼稚的报复手段都会令那些苦主额手称快。一时间每个成斓的仇人都成了王雪葳的盟友,天知道王雪葳到底认不认得这些人?
「成小姐斓女士,我的行道树呢?谢谢。」小铁朝成斓伸出手,一脸肝火过于旺盛无处发泄的屎脸。一到学期末,恐怕没有一位大学生脸色会好到哪儿去,因此闲在一旁跷脚啃鸡脚的成斓简直成了整栋楼的公敌。
成斓得意洋洋的拿出她为室友两肋插刀赞助完成的模型行道树。
「很炫吧!我敢保证没有一组的模型行道树比这个还炫。」她真是佩服自己的慧心巧手啊!
「这是啥?」小铁大叫。
阿花凑过来一探究竟,接着啧啧称奇,「好可爱的小鸡啊!」
「花太太,我原谅你老花眼镜没戴出来,」成斓手擦腰道:「这是天鹅!」
阿花继续啃鸡脚,「我可以帮它报名菲梦斯,它肥到看不见脖子。」
「这是抽象派的天鹅!你懂不懂艺术啊?」
「我管你是野兽派还抽象派!」阿铁忍不住吼道:「成斓阿桑,我要的是行道树!你没看过行道树请打开窗户往楼下看……」
「哎哟!你没看过『剪刀手爱德华』吗?」
「有啊有啊!」阿花连忙接口,「强尼戴普实在好可爱,好让人心疼啊!噢……他忧郁又纯真的眼神俘虏了我!」她捧心作垂死状。
「人家爱德华心思细腻又充满创意,他还把树剪成恐龙耶!」成斓附议。
小铁无言,美术社里的现成模型树都太死板,成斓是自愿要帮忙的,这只怪鸡的确挺可爱的,复审在即,她也没空再挑三捡四了,于是只有把整箱的材料都推过来,「剪刀手成小斓,这些都麻烦你了,剪不完,赶不上明天复审,当心我半夜偷剪你头发!」
「好啊,不用太感谢我,能者多劳嘛!」成斓接过那些材料,一点也不介意本来可以早睡的她得因此陪室友挑灯夜战。
就某方面来说,成斓算是讲义气的,只是她的朋友多,敌人更多。
一边赶手工,成斓心思又飘回最近困扰她的问题上。
老实说,成斓并不在意流言说了什么,或谁特地来找她麻烦,可是从学期中到现在,有一股气闷在她胸口,教她越来越难受。
左拥才女,右拥系花,似乎让男友在朋友间成为风云人物,人们反而不再关注他劈腿的行为,而她白痴到在发现男友和王雪葳的关系后却原谅他,更让自己沦为众人指责的第三者,与男友得以向人炫耀的廉价战利品。
成斓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原谅男友。
或者该说,现在她心中残存的爱情已经不再足够迷惑她的理智,不再能够冲淡自己无知到去当第三者的愤怒——这股愤怒有对自己的,和对男友的。
大家都说她赢了,这句话是让她怨怒的情绪濒临爆发的导火线。
才女与系花争宠夺爱?多可笑!从来只有男人抢她,她成斓用得着去抢别人的男人吗?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一航空母舰的帅哥猛男等着拿号码牌当她男朋友,那些人以为她男友是希腊神话里的海伦啊?需要各方英雄豪杰抢来抢去。
就算他是海伦,会有她成斓美吗?呿……
噗哧一声,剪着「抽象派天鹅」的成斓突然笑得神经兮兮。
「成斓阿桑,太累不要硬撑啊!我们没时间送你去精神病院挂急诊。」小铁从完成一半的房屋模型间抬起头道。
「千万不要,」对室友兼死党的毒舌,成斓可是免疫了。「我怕他们把你抓回去,你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没关系啊,从今以后有你作伴,我可以要求院长让我们两个同房。」
阿花惊恐的小脸从模型后抬起来,然后大退三步,在成斓和小铁不约而同地朝她露出诡异的微笑后,花容失色的逃往三楼。
「鲁蛋救命啊!小铁跟阿斓原来是……」声音消失在三楼合上的房门里,隐约传来外号「鲁蛋」的室友忙着画设计图稿而不耐烦的吼声之中。
成斓和小铁笑得可乐了,显然很满意阿花带来的提神效果。
夜色正浓,她们的宿舍灯火通明直到天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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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运动鞋与牛仔裤依然风姿绰约,成斓走进媒体传播系所在的大楼,熟悉的程度与自家美术系大楼不相上下。她昂首阔步,天生的自信与气势不需要任何包装及陪衬都能让人印象深刻,风一般的身影带走一道道情难自禁的注目礼,徒留一地恋慕却心碎的叹息与难掩嫉妒的耳语。
她有男友的课表,知道这个时间能够在哪里找到他。
走进剪辑室,男友和他的小组成员正在完成CF最后的整合作业。
「我有事情要跟你谈,借用你一分钟。」成斓道。
男友只看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回电脑前,「就在这里讲吧。」他把椅子向后滑开,笑着示意女友过来坐他大腿上。「来,我快弄好了。」
一旁等看好戏的闲杂人等纷纷暧昧地怪笑着,以前成斓从不在意他的朋友怎么看她,这一刻她才惊觉那些讪笑与猥琐的眼神背后写着什么。
又怎能怪别人呢?是她自己活该,才会落得让人看不起的下场。
死党们都向她提醒过许多次了,说她男友如何在他朋友面前吹嘘他把系花女友调教的多听话,对他多死心塌地,连知道他与王雪葳的关系后都情愿不计较,只要他放弃王雪葳选择她……
被男友的甜言蜜语哄晕了头的成斓认为那是事实——至少部分是事实,当初是男友一再用苦肉计哀求她谅解,她才答应继续和他在一起,爱情让她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听不进好友们对她男友的不以为然。
直到昨天,她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思考,当黎明到来时,她也作出了决定。
「我想我们私下谈会比较好。」她说。
「他们又不是外人,要不然你过来小声跟我讲就好。」男友仍然哄道,又引来他友人们的一阵喧闹起哄。
成斓做了一次深呼吸,脸上是反常的冷漠。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只好直接说了……我们分手吧!你别再来找我了,就这样,祝你们All pass!」没有拖泥带水,毫不犹豫迟疑,更不在乎周遭立刻变得僵硬怪异的气氛,她潇洒转身,大步离开。
她的决断无关别人怎么说或怎么看,而是她突然看清这段感情不值得她放弃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的原则与人格。
那天男友始终没有追出来,她知道他的面子不允许他这么做,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成斓走回美设学院,碰到小铁和阿花正从复审会场出来。
「阿斓!」阿花冲过来抱住她。「我们拿到了九十分!十个教授平均九十分!还有教授说,你的小……」她将「鸡」字吞回去,改口道:「『抽象派天鹅』很有创意。」
小铁看着成斓的脸,「你哪根筋不对?表情活像是被死当一样。」
成斓知道那是死党独特的关心方式,小铁一向心细,只是嘴毒了点。她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来,「拜托!我一定过关的好不好,你少咒我了,我只是急着回去补眠。」
「真好,我下午还有一堂通识课的考试,真想死。」阿花哀号。
「我也还有口头报告,要死麻烦排我后面。」小铁道。
「本小姐会在甜美的梦境里为你们祷告的,不要太感谢我,呵呵呵……」
「去死吧!」
在笑闹中和好友们告别,成斓回到宿舍,除了小铁和阿花,另外三位好友兼室友显然都还在学校为期末地狱奋斗。
一个小时后,成斓提着行李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等车。
手机有四通未接来电、三封简讯,她看了来电显示,都是同一个名字——她的「前任」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