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少走动,多休息。」
一瞬间,她还以为虎斑猫真的开口了,随即却看见投在地板上的阴影──是魏胥列。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勉强一笑,「我不习惯老是坐着不动。」他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吗?
见到她房里收拾整齐的行李,他皱起眉,「你还是要走?」
「都已经跟家里讲好了,所以……」她心虚地不敢抬头,继续抚摸虎斑猫的背脊。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汪笙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离开房间,应该如邢双芸说的,坐在房里等,等一切结束就好……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下你?」他疲惫又不耐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求你,然后大吼『我爱你』,你才会留下来?非得做这种廉价得像连续剧的事情,你才会明白我的心吗?」
「我……我们不适合。」汪笙咬牙,大眼中水雾迷蒙。
「怎么不适合?年纪?个性?或者妳觉得我太穷?」讲到钱,他的眼迅速闪过一丝阴黯。
她还来不及回答,楼下忽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双芸,阿笙在哪里?」
「在楼上。东西己经收好,可以直接回去了。」
「阿笙的同学家还真小,」说话声越来越近,两人踏上楼梯,「哇,这楼梯怎么这么陡!不小心会摔死的……」
是哥哥和邢双芸!
汪笙扶着墙站起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倒抽口气──魏胥列迅速抱起她,进入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你……」双脚终于得以着地,她惊愕地瞪大眼,看着眼前抿唇不语的男人。
「阿笙,老哥来接你啰!咦,人呢?」汪怀玮爽朗的声音有丝错愕,「啊,又是这只猫。」
「奇怪,刚刚还在的啊?」邢双芸的声音往走道右边移动,到了工作室前,「这里也没有……」
「你真的想回去,现在就出声,跟他们走。」魏胥列退开一步,目光仍盯视着她,低声又道:「我保证不会阻止你。」
汪笙咬着唇,心脏剧跳不已。
如果魏胥列摀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不说别的,光是肌肤的接触,自己一定会挣扎,但他没有,他竟选择完全不干预,一切由她自行决定。
只要出声,立刻就可以回家。汪笙双手紧握成拳,那就叫吧,随便叫哥哥或邢双芸都可以,只要出声,他们就会进来找她。叫吧,汪笙!
「奇怪,你说她脚受伤,怎么不乖乖等我来接她,还到处乱跑?」
「也许……」邢双芸神秘一笑:「她临时决定不回家了吧。」
「不回去?!」汪怀玮脸色陡变,「我老爸今天亲自下厨,煮了一堆阿笙爱吃的菜,就是要等她回去啊!」妹妹要是不肯回去,他这个没什么分量的哥哥根本也拖不动她,而且肯定会被老爸活剥一层皮,还不如不回去算了。「那我们去外面找找看,顺便……吃个饭好了。」
脚步声下楼远去。
直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慢慢地,魏胥列才露出一抹微笑。
「笑什么?!」汪笙抓起枕头往他丢去,心虚懊恼不已。
自己竟然还是没出声!就这样闷声不响,听着哥哥和邢双芸离开!
她一直坚持要走的这个重大原因,竟然没让她吭出半点声音!
「你还是留下来了。」魏胥列接下枕头,语气轻松,眼底有着难掩的喜悦。
「我……」她垂头丧气,「我太没原则了。」
「不是没原则,是愚蠢。」他冷下脸来。
「谁愚蠢?!你会过敏,这么严重的事,我怎么可能视若无睹?!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我不赶快走,还留在这里天天「触景伤情」吗?汪笙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如果够聪明,昨天晚上就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抱她上医院,今天双手又是布满红斑,这是预料中的后果,而她难道不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倘若不是她,而换作是个扭断了两只脚的可怜人,他也绝不可能抱着对方走一公里到医院去。
「我宁愿不知道。」
「为什么?」
「我不能忍受看到你那样……」她沉默了许久,望着他双手的视线逐渐往下移,落在地板上,轻道:「那让我觉得自己很脏,明明是我害你的,我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别那样说你自己。」他握住了她手腕,她要挣脱,却教他抓得更紧,「我一直就是这样,不要想太多。现在,答应我你会留下来?」
「你知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她不像朱谛琳那样,是少数几个他可以安心相处的人?她希望可以很自然地靠近他,而他不用随时担心身上哪个地方又痒又痛了。
一句「不可能」弄僵了气氛。
魏胥列微眯起眼,紧抿着唇压抑怒气,而她只能低下头,无言以对。
顷刻,忽然听见衣服惠搴作响,她抬起头,顿时呆了,「你……你干嘛脱衣服?」
他跪在床前,扔掉T-shirt,正视着她瞪圆的杏眼,「你既然这么在乎我的过敏,我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说完就动手解她衬衫的扣子。
「喂!你……唔……」
他的唇堵住她的,不让她继续开口,而她不敢推开,因为一伸手就会碰到他裸露的皮肤,下一秒,已被推倒在床上的她拚命想拉毯子遮掩自己,却连个角都拉不到,最后是连内衣都被脱了。
「你果然只能拍童装广告。」
「你……」她倒抽口气,正要脱口而出的一串骂全都吞了回去,因为他刚好吻在她心脏上方。
「我一直觉得你这颗痣很可爱。」小小、红色的痣,正好位于微微起伏的曲线上。他温柔地吮吻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痣……」她不能自己地弓紧身子,只想逃离这尖锐又甜蜜的折磨。身体好热,连意识都是滚烫的……
「我也知道你这里有疤痕。」唇移到她锁骨上,在一道细微白疤上缓缓地、细密地吻着,他的大手托住她背脊,使她的身子与自己的贴合。
「为什……」
话犹未完又被再次堵住,她深深陷进柔软的床铺里,而他炽热的吻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彼此之间那条长长的界限……
洗了冷水澡后,魏胥列以干毛巾擦着头发步出浴室。
见着已洗好澡、坐在床沿,长发还有些微湿的小人儿,他勾勒出一抹情色的笑──
「满意我的表现吗?」
「神经病!」汪笙还残留着晕红的双颊立刻又红透了。
「很好。」这才是正常的汪笙。他满意地点头。
「你……你又过敏了。」他只穿一条牛仔短裤,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浮现红斑,教汪笙看得心惊。
「这样才好。」他捧住她脸蛋,往小巧的唇上轻轻一啄,「反正都过敏了,你就不用回去了,也没必要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你这样不难过吗?」
「有点痒而已,不算什么。」他的手滑下她纤长的腿,来到仍显红肿的脚踝,「该上药了。」洗澡的时候把药都洗掉了。
魏胥列去汪笙房里拿了药和纱布来,盘腿坐在地上,将她受伤的脚踝搁在自己膝头,仔细涂上黑色的中药。
汪笙则顺手拿起他肩上的毛巾帮他擦拭头发,他抬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
「……我曾经以为你是同性恋欸。」
「哦?」
「因为你一直躲我,可是跟无尾熊又那么好,他拍你肩膀、拉你的手,你都不会躲,所以……我才会以为你是极度讨厌女人的男同志。」
「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了。」
他放上大块不织布,将纱布层层缠绕起来,昨天仔细观察过医师的手法,所以包扎得还算不错。
真喜欢这样亲近的感觉!汪笙丢开毛巾,拿了梳子梳理他头发,小小地、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专注的神情跟写程式的时候一样,不会有平常说话时那种淡淡嘲讽的神态,只有这时候,她会觉得其实他还满好看的。
他不具有一看就让人惊艳的俊美皮相,吸引人的是那股斯文沉稳的内敛气质,哥哥跟他比起来,还太孩子气了,而文仲练年纪与他相当,却没有这种让人可以安心依赖的感觉。
啊,想依赖他吗?不不,她离家是为了独立的呢。
可是,又很喜欢刚才和他躺在床上的感觉……他吻遍了她赤裸的上身,用一种无比珍惜的方式。
她能感受到情欲,也知道他保留更多,因为他非常小心的对待,让她完全了解到自己对他有多么重要。
「在想什么?」难得她安静了这么久。
「没……」总不能说她在回味激情的种种吧。她目光落在他肩头的刺青上,「我在想,也许你可以刺个『笙』在身上。」
他一怔,「……我会找时间把刺青弄掉。」
「那不是很痛吗?」
「只要能把它弄掉,痛也值得。」不该留着的东西,是该跟过往的一切一起遗忘。
以往没去注意,是因为他心中还空着,如今跟她在一起,身上若还留着过去一段情的痕迹,就算她无所谓,他也觉得是种不忠。